卿清,她叫卿清,很好聽的名字。
自卿將軍將我們接入永安城中,我就聽說了她的名字,在卿府也曾遇見過她,只是她不記得了,只有我記得。
她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是不應像我一般受盡世間苦楚與磨難的,好在,她眼中已有一人,那是當朝最炙手可熱的太子,陸亦然。
陸亦然的名字比卿清的要更加響亮些,即便皇上一貫厭惡皇子結黨,但卻是任何事都對這位太子網(wǎng)開一面。
聽說他豐神俊朗一表人才,聽說他詩書騎射樣樣精通,聽說只要他走出宮來,這華街上便被想一睹太子風采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若他們在一起,郎才女貌,定是一段佳話。
可惜,妾有情郎無意。
太子眼中有的,卻是我的姐姐,靈芝。
大概是這被溫柔對待的女子對于同樣錦衣玉食的皇子而言太過陳乏,靈芝于他而言就甚是特別,人總是這樣,喜歡自己從來沒見過也得不到之物。
或許,我對卿清也是如此。
陸亦桐亦是對卿清有意的,我看得出來,只是我也看得出,他的眼中有的,還帶有了那么幾絲功利。
這皇子之中,陸亦然與其他人實力著實懸殊,陸亦桐即便刻苦,卻也跨不過那差距,所以他想要從卿家得些好處也是理所當然,試問這世間哪個皇子是不想坐上那吧龍椅的呢?
而我,只能在這些人心險惡之中盡可能的護卿清周全。
她就像是未經(jīng)歷過風霜的花朵,嬌嫩又脆弱,讓人想要呵護。
如果陸亦然順利坐上王位,這后面的一切想必就都不必發(fā)生了吧,卿清也會擁有她想要的歸宿,即便那個人心在他處,卻也仍可慰藉。
只是這世間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朝夕之間,皇上突然發(fā)難。
我陪著陸亦桐去煮那碗粥,我知道那意味著什么,畢竟皇上斷不會因想要給皇后食一碗粥而勞動一個皇子,他陰郁與落寞的神情我至今都記得。
有很多次機會我都想要將那米換了,可我最后還是任事發(fā)展。
皇上想要一個人死,那個人就不可能活。
可皇上還是后悔了。
先皇后將粥食盡,皇上派來撤回旨意的人才到,于是整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去與先皇后診治,到后來我甚至不知這究竟是真心不舍,還是逢場作戲,只終是無力回天,先皇后香消玉殞。
而后,便是廢太子。
于是,那個曾經(jīng)名動永安城的太子陸亦然隨先皇后一起消失了。
或者說,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皇上重病的日子,他總是每日笑著來宮里請安,即便皇上閉門不見,他就要在門外跪到皇上答應見他。
一開始,我們只當是一片孝心,畢竟之前在宮中時,他是皇子中最受寵愛的一個,但很快,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了。
因為皇上的身子變化的實在突然,太醫(yī)從開始的調養(yǎng)變成了用人參吊命,終于在又一次陸亦然看望皇上時被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他對皇上用了當年皇上毒害皇后時同樣的毒,那是一種服下先覺呼吸困難,最后窒息而死的藥,死后人的狀態(tài)常被以為是突發(fā)的呼吸不暢,因此在宮中是眾人皆知的秘密。
只是陸亦然給皇上每次服用的劑量很小,卻也扛不住時常服用。
皇上在彌留之際獨召陸亦桐近身,將那些他原本想要帶進皇陵的秘密說了出來。
這也是無奈之舉,在廢太子之后,陸亦桐的母后便將宮中幾乎所有能與陸亦桐抗衡的皇子秘密殺盡,皇上當時病重臥床,想要管卻也是有心無力。
于是,陸亦桐便得了這他傾盡全力想要得到的龍椅。
我不知他對卿清究竟有幾分真心,只是后來卿清成婚之日時,她笑了,是那種得償所愿的笑。
我雖有不解,但便也放了心。
一切,她開心便好。
我不知上一任的黑無常主究竟何人,只是陸亦桐登基后便秘密予了我旨意,就連靈芝都不知此事。
其實我原本就是被訓練成為無常的,黑無常與白無常,于我而言,并沒什么區(qū)別。
卻是他們在下的一盤棋,讓我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上。
我?guī)е跓o常主的身份進入白無常司,靈芝出事的那天,我知道一切,但我對任何人都不能說。
我知道陸亦桐將所有的事告訴我并非全然因為信任,而是考驗,只要我將消息走路一點風聲,事情留下任何馬腳,我、靈芝、玉竹三人將悉數(shù)被棄。
在皇權之下,任何人即便是往日情同手足,也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只是靈芝被帶走后便沒了消息,我即便知道她被陸亦然帶走會比在無常司中還要安全,但仍忍不住擔心,那幾年我不知是怎么熬過來的,只記得有時看著窗外的星星,一夜便過去了。
救下朝顏與云苓其實都是意料之外。
失去靈芝后,我總是會在關外策馬,偶有看到燒殺搶掠的北原人便忍不住上前,她們二人便是如此所救。
陸亦桐教我駕馭人心,便將他們二人收入黑無常司以用,畢竟《無常律》中明白寫著黑白無常不可互通,于是任誰都不會想到被白無常所救的人會是黑無常。
我也沒想到云苓會死,終究是我來的太晚,若是早一天,就一天也好。
雖然我對她并非有情,卻也并不想辜負她滿滿的情意,起碼想要護她周全,卻終究是遲了。
她為我的假死而做的一切,終究竟是為她自己挖了墳墓。
我將她葬在雪見所在的那座山上,這樣她們也好有個照應不至于太過寂寞。
陸亦桐曾同我說因皇室身份已昭告天下,便可以同靈芝一般退出無常司名錄,甚至可以得塊封地,收幾方美妾安然一生。
只是我看著他身邊懷有身孕的卿清,終究是放心不下。
我知這后宮之中的險惡,她懷有皇嗣,且卿家已經(jīng)在朝中獨大,這份顯赫的家室看似榮耀,其實更讓她以后的路如履薄冰。
或許她知道,或許她不知道,其實都沒關系。
有我在,就覺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威脅,不管是來自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