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掛滿了靈幡,但大殿卻充斥著權力的暴戾,仿佛游戲從未停止,而那三只巨獸也從未離開,它們居住在他們的心底,吞噬他們的胸腔。
“孫丞相!本宮記得不曾說過要推薦信王殿下繼位?!狈戝鷮χ讲帕x憤填膺的孫丞相冷冷地開口。
孫丞相一愣,同時在場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臉色都是一滯,為了皇權,她居然選擇犧牲自己的兒子。
“那法瀾皇后今日來是什么意思?”明月侯握了握手里的刀柄,然后又把放在刀柄上的手收了起來,最后吐出這幾個森冷的字眼。
“很簡單,告訴你們誰才是今天坐上那把龍椅的人!”法瀾妃也涼薄地笑了笑,聲音冰冷洪亮。
明月侯這時候卻笑了,笑容里沒有溫度,“哦?是誰?”
法瀾妃的目光在三位皇子身上掃過,青王微微別開眼,而信王則有些期待的看著他的母妃,但她的眸光流轉(zhuǎn),最后被到現(xiàn)在都長跪于地的安王吸引,她頓了一下,呼吸也跟著亂了兩拍。
“本宮,選安王!”
話落,眾人沉默,信王臉色頓時一陣蒼白,仿佛連空氣都微微一滯。
不給別人搭話的機會,法瀾妃便再度說道:“本宮選安王,絕不是你們心中那齷齪的想法才選的?!彼戳艘谎坳幒葑⒁曀拿髟潞颍^續(xù)說道。
“昨天一天,我相信所有人都很清楚,到底是誰救了我們,是誰救了我們南朝,如果你們不知道,那本宮告訴你們,不是你們的皇帝,在你們癲狂的時候,他只是在追逐他虛晃的貪婪;也不是這個尊貴的皇儲,在那個時候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兄弟死去,卻無能為力,說白了,他就是無能!”
“放肆!法瀾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明月侯一把拔出了他的長劍,勃然大怒。
“本宮當然知道,”她面不改色的回道,“即便你手握兵權有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的軍隊又能守護南朝百姓到幾時?!”
“諸位!”
她高聲大喊:“是他,是這位流離在外多年,歷經(jīng)苦難多次的皇子在我南朝的危難時刻趕來,這些年來,這位皇子一直在黑夜里默默地守護我們,如果沒有他,我們的雪月天都守不住,我們昨夜的皇宮也守不住?!?p> “何況,”她停了一下,突然對著跪地的安王說道,“抬起頭來。”
安王的身軀猛地一怔。
“抬起頭來!”法瀾妃加大了嗓音又高喝一聲。
跪地許久的人終于站起身來,一瞬間,當天回朝時還看似無比孱弱的少年這一刻威嚴得仿佛是王者重臨世間,這一刻像是只要他朝你看一眼,你就要彎腰匍匐著跪拜。
安王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睜開眼,銀光閃爍的瞳孔仿佛禁錮著漫天繁星,他目視前方,眸子不帶感情的掃過眾人,被他掃過的臣子都顫巍巍的跪了下來。
而朝中所有的有功勛和品格的老人都在這一刻齊齊虔誠的跪拜,他們心中默念著,像,像!實在是太像他們的開國大帝了,仿佛是掃盡那一切腐朽之氣的曙光,給萬馬齊喑的朝廷注入新的生機。
他們是南朝最后的堅硬后盾,但此刻卻仿佛已經(jīng)看到歌舞升平,萬邦來朝,八方來儀的食足世安的盛世。
一瞬間,在明月侯與孫丞相發(fā)白的臉色中,所有的那些人,齊聲吶喊。
“恭賀安王殿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當晚后宮,
“母妃,您叫兒臣?!毙磐趿⒃诜戝媲肮恚嫔n白如雪。
而法瀾妃看著他,眸光里卻閃爍著極為罕見的溫和,“信兒,母妃沒有選你做皇帝,你怪母妃嗎?”
“兒臣不敢?!?p> 法瀾妃卻嘆了口氣,“信兒,你心機太淺,胸懷太窄,常常有露底的危機與憂愁,母妃知道你有心,但母妃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著,你生于帝王之家,從小就被說人要有鴻鵠之志,但并非當個帝王就算成大器了,皇帝需要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很多大臣不管對錯都說是忠言逆耳,但誰知道他說的有沒有可能是含毒蜜語,似刀良言呢!”
她又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權力這個游戲讓人迷醉,但也同樣危機四起。信兒,你能理解母妃嗎?”
信王臉色微微一僵,隨即恭敬的說道:“兒臣并不想坐上那把龍椅,母妃不是說過皇帝看似風光無限,其實卻是最孤獨與疲乏的嗎。”
“你能這么想,母妃很欣慰。”法瀾妃沖著他點了點頭,溫存卻嚴肅的說道:“生活是以你自己為主角,走自己的路,路邊自然會滿地開花?!苯又阌行┢7Φ膿]揮手,閉上眼,信王緩緩地退下。
信王離開后,一旁的侍女立即走上前來,她剛想為她的主子蓋上一條絨毯,即將成為法瀾太后的法瀾妃就瞬間睜開了雙眸,她的眼里沒有沒有一絲疲乏,反而澄澈如鏡。
“話梅?!彼龁舅?p> “奴婢在。”話梅冷靜而有力的半跪在地,膝蓋與地面發(fā)出厚重的響聲。
“去查,信王的起居注,還有他所有接觸的人,”法瀾妃威嚴的開口,最后還是沉重的嘆息,“本宮就這么一個孩子啊。”
一聲聲嘆息,卻包含了太多的無可奈何。華麗而別致的宮苑,朱紅的窗欞和月白的墻,在這一刻都流露著異樣的光澤。
——
明月候府
明月候站在御案前,抿緊了唇,眉骨之間,隱隱有著暴虐之氣涌動,他的視線極冷,冷冷睨著地上跪著的以孫丞相為首的一眾大臣。威脅的口吻絲絲入扣:“這就是你們給本王辦事的態(tài)度!兵權上次落在了紫衣侯那里,本王已經(jīng)警告過你們,這次除了孫丞相,其他人有說過話嗎?!”
底下的人聽著愣怔了好一會兒,他們齊齊的跪倒在地上,冷汗順著脊背緩緩的流下,額頭上也冷汗直冒。
明月候隨手拿了一只茶杯在手里把玩,所有的計劃都很好,他和紫衣在許久之前就發(fā)現(xiàn)皇帝的狀態(tài)不對,其他人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但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怎么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有一次在朝堂上他們雙眸對視那一剎那,原本對皇位沒有絲毫想法的他突然好想坐在那個位置上看看諸臣是如何的跪拜行禮的,那個位置上到底有什么風景。為此,他好不容易說服了紫衣,因為他們都看到他們皇帝的朝令夕改和糊涂自負。
但他卻沒有想到,他籌謀到最后,所有人居然都選擇了那個乳臭未干的柳安人,紫衣侯的最后一眼是,法瀾妃也是,憑什么?他為南朝做了那么多!他為什么不能當皇帝!
他的指尖下意識的握緊,忘記了手中的杯子,只聽砰的一聲,茶杯被他生生捏裂。細小的碎片一下子扎入了他的手心,但他仿佛沒有察覺一般,眉眼的冷怒之意更盛。
剛走進來的管家一進來就聽見聲音,他下意識的看去,就看見自家侯爺手上滴滴答答的流著血,管家默了一會兒,最后小心翼翼的開口:“侯爺,安王殿下來了。”
沉默許久,明月侯終于冷冷地說出了一個字,“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