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仿冒
秦昭大搖大擺走了進(jìn)去。
“客官，來看看我等的彈簧軟椅？小店誠信經(jīng)營，賣得是良心價，每個軟椅只賣六兩銀子。兩副不過是十二兩銀子，就可以把這體面的軟椅搬回家，擺上堂屋！“
秦昭看了看，發(fā)現(xiàn)店里大概有十幾個顧客，大多數(shù)都是這個店家從街上攬進(jìn)來的。不過這些街上攬進(jìn)來的普通人沒什么購買力，往往是隨便看看就走了。偶爾有幾個自己走進(jìn)這家店鋪的，則顯然是聽人介紹，從秦氏彈簧軟椅店那邊過來的。
秦昭笑道：“我試坐一下。“
那個伙計聽到這話臉上一滯，但隨即裝出一副滿是信心的表情，一甩手說道：“好咧，客觀你隨便坐，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秦昭聽到這話就知道這店家是不太想讓人試坐。因為這伙計的話說出來以后，秦昭就感覺他話里話外一副客人試坐是占店家便宜的語感。
那伙計走到店里，左看右看，最后朝秦昭說道：“客官你坐這張軟椅！“
秦昭暗道這試坐的軟椅還是指定的?。∷呱先?，坐到了指定的軟椅上。
剛做下去，秦昭感覺還可以。海綿下面的彈簧遇到人體的擠壓，一開始還是有點(diǎn)反抗的，提供了一點(diǎn)反沖力。
那個伙計恨不得立即把秦昭拉起來，大聲說道：“客官！試好了吧？怎么樣？“
秦昭卻不急，架起一只腳，在軟椅上一坐下去就不起來了。
坐了半分鐘，秦昭發(fā)現(xiàn)那彈簧的彈力到頭了。
這家店的軟椅賣得這么便宜，一把軟椅賣六兩銀子，恐怕成本只有一、二兩銀子。這樣的仿造者用什么鋼材做彈簧？不可能用精鋼，能用精鐵就不錯了！說不好還用的是佛山一爐一爐煉出來的熟鐵。
這樣的鐵彈簧能有多好的彈性？剛開始受力時候尚有一點(diǎn)彈力反抗擠壓力，等外部擠壓力穩(wěn)定下來，鐵彈簧的熟鐵就失去彈力，成為完全不反抗外力的一圈圈鐵絲了。
秦昭坐著坐著，感覺自己坐在了一排鐵圈圈上面，屁股上面硌得難受，十分地不舒服。
那個店里伙計看到秦昭的臉色變化，知道秦昭已經(jīng)搞明白了這廉價軟椅的竅門，頓時臉上黑了下去。
“要買就買，不買就走！賴在我這軟椅上坐什么？想把我的軟椅坐壞么？“
秦武基聽到這話眉頭一皺，上去罵道：“狗骨頭，怎么說話的？“
旁邊頓時幾個伙計圍了過來，一個個虎視眈眈，似乎就要把秦昭從軟椅上拉起來。
秦昭笑了笑，站起來說道：“秦武基，我等走！“
兩人走出了吳氏彈簧軟椅店。
秦武基問道：“東家，這店如何？“
秦昭笑道：“這家店就是個笑話，基本上不會影響我等的買賣。“
……
孫采生站在自己的堂屋里，朝兩名客人拱手說道：“哪陣風(fēng)把兩位老友吹來了，實在是有失遠(yuǎn)迎。“
明代科舉考試中最低等的一級稱為童子試。童子試在地方上舉行，分為“縣試”“府試”“院試”三個階段。通過縣、府試的便可以稱為“童生”。得了童生資格后可以參加院試，考取的就叫生員，即秀才。
秀才之間稱呼彼此為“老友”，或者“朋友”，秀才和童生稱呼童生為“小友”。但是童生稱呼秀才就不能叫老友，必須和普通人一樣叫“相公”。
孫采生自己是個秀才，他今天迎來的兩位客人都是秀才，所以他稱呼對方為“兩位老友”。
兩位客人一個叫做范正運(yùn)，一個叫來合道。
來合道一進(jìn)屋就指著堂屋上面的四把彈簧軟椅，說道：“孫老友，我等剛才馬路上看見貨郎搬著四個彈簧軟椅進(jìn)你家門，我等是來看熱鬧的。“
聽到這話，孫采生笑道：“我是在西關(guān)的吳氏彈簧軟椅店里買的，他們剛剛給我送來，我自己還沒有坐哩?！?p> 來合道說道：“彈簧軟椅不是秦家人的產(chǎn)業(yè)么？現(xiàn)在有人仿制了？”
孫采生大聲說道：“兩位老友，說句實話，我就看不慣秦家人擺好迷魂陣大把坑騙銀子的嘴臉。你說一個軟凳能有多少成本，無非就是一些水綿和精鐵的價錢，他竟賣到十六兩一把的天價，這不是趁別人好說話敲詐是什么？我孫采生第一個看不慣這樣的作風(fēng)，吳家人一開始仿造，我就第一個付錢買了四個。嘿，四個彈簧軟凳！只花了二十四兩銀子！”
兩個客人對視了一眼，來合道說道：“孫老友是個不吃虧的人。我和范老友二人都在秦氏彈簧軟椅店里交了定金，誰知道那秦家人的生意好到不可理喻，竟說我等就算現(xiàn)在付錢也要半個月后才能拿到貨。我等路上看你今天當(dāng)天就從吳家的店鋪里拿了貨，當(dāng)真是眼熱。如果吳家的貨色也是好的，我等就不要那幾兩銀子定金，都去吳家的店里買彈簧軟椅了?！?p> 孫采生笑道：“那正好來一起試試。剛才吳家人派人把軟椅送來，我擺在堂屋里還沒有試坐哩！”
三人分了賓主，在三把彈簧軟椅上緩緩坐了下去。
“還行！還行！確實是軟的。“
三人剛坐下去，來秀才就發(fā)出了贊嘆的呼聲。
孫采生坐在軟椅上，覺得確實和秦家的軟椅差不多，心里十分得意。
他說道：“這六兩銀子的彈簧軟椅坐起來也和十六兩銀子的軟椅差不多。那秦家人也太黑心了，竟然這樣就訛掉我等十兩銀子?！?p> “兩位都覺得還行吧？這西關(guān)的吳家人還是正經(jīng)的！我看兩位可以去秦家的店鋪里理論一番，把那幾兩定金銀子要回來。畢竟別人六兩銀子賣軟椅，憑什么你要賣到十六兩，這分明是訛詐老實人哩！”
兩名客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這下了定金再去要回定金的事情，做起來是很麻煩的。
孫采生呵呵一笑，朝站在旁邊的仆人說道：“還站著做什么，還不趕緊給客人端茶上來。“
那個仆人趕緊下去泡茶了。
眾人坐在那里，開始閑聊。
范正運(yùn)說道：“唉，最近噩耗頻傳心里煩躁，孫老友感覺如何？”
孫采生立刻知道范正運(yùn)說的是崇禎天子自縊的事情。他傷痛地?fù)u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袖子在眼角擦了一下，說道：“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賊人竟然能一路破關(guān)斬將攻入神京，天子一生勞碌，雖然都說刻薄，但也是只求救國的賢君，何曾料到有朝一日竟然無路可走，要縊死在景山。”
來合道猛地一揮手，說道：“可惜朝廷一直被奸臣把持。先有天啟朝的魏閹，又有溫體仁、周延儒等奸臣，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各路兵馬靡費(fèi)軍資不知進(jìn)退，終究造成了今天的局面?！?p> 孫采生嘆了一口氣，說道：“奸臣誤國啊?！?p> 其余兩人紛紛附和。
但說著說著，三人的臉色有些不對了。
來合道突然訕訕說道：“怎么這椅子塌下去以后不往上面彈了？我感覺海水綿已經(jīng)被我的屁股壓扁了，而下面的彈簧沒什么彈力，我整個屁股像是坐在三、四個鐵絲圈圈上哩?！?p> 范正運(yùn)同樣說道：“是呀，這哪里是彈簧？這分明就是鐵絲圈圈啊。剛坐上去時候還有點(diǎn)彈力往上面擠，但一坐久了，就一點(diǎn)彈力都沒有了，整個屁股就壓在那些鐵絲圈圈上?！?p> 彈簧如果是有韌性彈力的，會四面八方從三個方向大面積包裹住使用者的屁股，在很大的接觸面積上提供支持力。而如果彈簧失去了彈力，沙發(fā)使用者就會用屁股的很小一部分面積壓在最正面的少數(shù)幾個彈簧上面，非常硌人。
客人來合道大叫一聲站了起來：“磔！這彈簧軟椅不行，坐在上面鐵絲硌人！還沒有木椅舒服?！?p> 客人范正運(yùn)也一臉失望地站了起來，說道：“不行不行，坐得我屁股疼痛，這樣坐著要壓破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