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劉宗敏
秦昭退回自己的營寨中，拔營往夔龍關(guān)行去。
走羊腸小路繞過九宮山麓北岸的西涼湖，秦昭一路往東北走，走了足足一天，才找到袁繼咸所謂的要害咽喉之地——夔龍關(guān)。
秦昭一到那夔龍關(guān)，就知道為什么沒有一個將領(lǐng)愿意來守這關(guān)隘了。
那夔龍關(guān)位于兩座山麓中間，再兩邊就是兩座大湖了，確實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但是嘉魚縣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打仗了，這里現(xiàn)在只是一個巡檢司修建的土坯關(guān)隘，左右長二十多丈。
而關(guān)隘的城墻高度，只有區(qū)區(qū)半丈左右。
要不是半丈高的關(guān)墻上立著一排土坯垛墻，當真是用力一沖就能爬上來。
在這樣的關(guān)隘上守住闖逆的大軍，戰(zhàn)到最后一個人？
秦昭當時就想罵娘了，袁繼咸和左良玉腦袋進水了么？這巡檢司小關(guān)隘是值得戰(zhàn)到最后一個人的雄關(guān)險地么？
秦寧在那關(guān)隘上下左右看了看，搖了搖頭。
秦寧搖頭晃腦在那關(guān)隘上看了好久，一指關(guān)隘的正北方，說道：“千戶爺，這關(guān)隘這么小，闖逆肯定知道。肯定先重兵攻下我們這座小關(guān)，阻隔袁繼咸的西路軍和左良玉的東路軍聯(lián)系?！?p> “到時候我們這個關(guān)隘一失，東西兩路大軍聯(lián)系斷絕，闖逆可以隨時抄東西兩路大軍的后路。依左良玉的德性，我賭他肯定立即撤兵，往贛地九江撤去。左良玉一撤，袁繼咸也沒有了死戰(zhàn)的本錢，肯定往西南撤往通城。”
聽到秦寧的話，秦昭的手下們頓時臉色發(fā)黑。
秦寧冷笑道：“左良玉安排千戶爺守這座關(guān)隘，安排得好巧妙。他以為千戶爺是殺良冒功的新兵，自然是以為千戶爺?shù)谋R會一哄而散。到時候他以夔龍關(guān)意外失陷，腹背受敵為名解釋自己的不戰(zhàn)而退，倒是找到一個好借口?！?p> 趙良策冷哼了一聲，聽明白了，罵道：“這個左良玉拿我們的性命當逃跑借口，當真是該千殺！”
秦寧笑著說道：“左良玉在武昌不戰(zhàn)而逃已經(jīng)引起天下人的憤怒了。如今他想在嘉魚再次不戰(zhàn)而逃，卻沒有借口。他不想戰(zhàn)，袁繼咸自然沒有辦法抵擋闖逆，只能往通城退。他讓千戶爺守這個夔龍關(guān)，是拿千戶爺?shù)男悦鏊粦?zhàn)而逃的借口?！?p> 秦正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是兩道眉頭豎起來了，大聲喝罵到：“千殺的左良玉！”
黃德能有些慌張了，問道：“千戶爺！我們怎么辦？”
秦昭臉色凝重。他走到夔龍關(guān)最高處，看了看關(guān)隘前面的峽谷地形。
秦寧吸了口氣，說道：“袁繼咸給千戶爺下了死命令，我們?nèi)缃袷侨f萬不能擅自后退的。否則一個臨戰(zhàn)脫逃的罪名下來，斬立決都是輕的?！?p> 黃德能惱怒地一腳踢在地上，把泥土地踢出一個小坑。
對著關(guān)隘看了好久，秦昭突然笑了起來。
“既然不能退，我們就守一守夔龍關(guān)吧。”
……
整整兩天，秦昭都在指揮兩千人加高加固夔龍關(guān)。
夔龍關(guān)前面是一個峽谷，低處小高處大。但那峽谷兩面都是險峻的高山。高山有不少陡峭的地方，不能上下行人。峽谷下面只有二十丈左右的平坦地形可以走人，其中有不少樹木，有一條羊腸小道直對夔龍關(guān)。
夔龍關(guān)本來只有半丈高，但在秦昭的加固下，天亮時間被修成兩丈高的夯土城墻。秦昭還在夯土城墻的上方修土垛子，土垛子和土垛子之間掛懸戶，做射擊孔。
所謂懸戶，就是古代守城一方用竹子或者木頭之類的東西護在射擊孔上方的護板。這種護板伸到射擊孔的外面去一點點，可以有效防范城下射過來的拋射箭矢。
至于夔龍關(guān)前面的樹木，全部被秦昭派人砍伐了。這些樹木很可能成為火箭彈殺敵的阻礙物，當然要砍掉。
不過秦昭也只有兩天時間，第三天，李自成的兵馬就浩浩蕩蕩從小路上擠壓過來了。
一開始來的是吹著口哨的塘馬。
那些塘馬十分囂張，一個個高舉著彎弓，遙遙對準著這邊兩丈小關(guān)的士兵，時不時還沖關(guān)上射幾箭。那彎弓箭矢從七、八十米外拋射過來毫無準頭，落地之后也沒什么威力，但是卻逼迫效命團的士兵護住頭部，在心理上形成一種壓迫力。
而且那壓陣塘馬越來越多，到后面直有一千塘馬在陣前百米之內(nèi)肆意馳騁，拋射箭矢，發(fā)出各種尖銳的怪叫聲。
那些塘馬背上都插著劉字小旗。
箭矢就像冰雹一樣，時不時從某個方向射過來?？瓷先]什么殺傷力，真扎在頭上也會受傷。
趙良策問道：“姓劉的是闖賊的哪個將領(lǐng)？“
秦寧看著時不時飛下來的箭矢，罵道：“直娘賊！是闖賊的大將劉宗敏！”
秦昭問道：“秦寧，你知道劉宗敏？”
秦寧笑道：“千戶爺，我聽縣衙里那個老師爺說過，李自成帳下劉姓大將有劉宗敏和劉芳亮，這獨自帶一路兵馬的必然是劉宗敏。這劉宗敏十分彪悍，一雙大刀揮得滴水不漏，是李自成的頭號大將。他在京城勒索官員的銀子，又叫做劉索命。”
秦昭笑了笑，說道：“你的關(guān)系都通到縣衙里去了?！?p> 秦寧說道：“昭哥，我現(xiàn)在知道縣令的好多秘密哩?！?p> “不說這個，昭哥。這劉宗敏他現(xiàn)在是李自成的權(quán)將軍，汝侯，十分難以對付?！?p> 秦昭笑道：“好大的官哩！”
秦寧大聲說道：“千戶爺，這劉宗敏勒索過京城的官員，他手下銀兩最多。我們拿火箭彈炸死他們的塘馬？上去摸他們的口袋？”
秦昭笑了笑，說道：“你不要急，還不到時候。”
秦昭收起了笑容，大聲喊道：“起盾陣！弓箭手回射！”
兩百弓箭手走到了垛墻后面，在懸戶和盾陣的保護下開始回射。不過那些塘馬馳騁中跑得飛快，弓箭手哪里射得中七、八十米外的移動目標？兩邊射個不停，也就是搶一個氣勢。
那邊的塘馬不止有一千人，一千人射累了下去了，后面又騎上來一千人，繼續(xù)拋射這邊。但秦昭這邊只有兩百弓箭手，射累了也沒法換人，秦昭干脆停了對射。
不過士兵們看闖軍的弓箭傷不到這邊，一會也就習慣了。
慢慢的，塘馬后面的主力步卒壓上來了。
闖逆的士兵到了這弘光元年，已經(jīng)早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闖逆在北方一路燒殺，攻入了京城掠奪，什么裝備都搶得到。而且這次李自成沒有帶老弱，四萬人南下全是精兵，裝備精良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一萬兩千步兵個個至少穿著鎖子甲，還有不少人穿著鱗甲，里面套著綿甲。人人舉著腰刀。
也就是這次南下走的急，沒有帶大炮。
闖賊士兵每五十人就舉著一面“劉”字大旗，像是一片山林一樣布滿了整個峽谷。闖賊的中軍步卒奮力敲打四面大鼓，步卒們隨著鼓點的節(jié)奏緩緩前進。站在夔龍關(guān)上看過去，又像是一片洪水占滿了山谷低地。
那些百戰(zhàn)老賊一個個面色滄桑沉穩(wěn)，馬上就要打仗，那些老賊卻是一點不慌。他們穩(wěn)穩(wěn)站在自己的軍陣里，不喧嘩不交頭接耳。最前面的一線士兵舉著高高的梯子，那些梯子上面都有倒鉤，一架上城墻就推不下去。
劉宗敏騎著一匹膘肥大馬，神情放松地騎行在闖軍的中軍處。他的旁邊聚集了三、四十多個虎背熊腰的戰(zhàn)將，一個個對著這邊的夔門關(guān)指指點點。
看那些戰(zhàn)將的輕松表情，似乎只需要一沖，這邊的夔門關(guān)就要易手。
畢竟看闖軍身上的鐵甲，和效命團寒磣的制式戰(zhàn)襖就知道了，雙方的冷兵器作戰(zhàn)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
這哪里是流賊，分明是一群武裝到牙齒的戰(zhàn)爭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