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鳩還沒回來,梁殷就沒有熄燈,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半夜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梁殷翻了個身,又入了夢。在夢里,她看見清澈湖水,翱翱藍天,建立在湖水上的太學(xué)府。
“博士今兒教的東西好生無趣?!?p> “且再忍忍吧,聽說太學(xué)要來新博士了?!?p> “知道是誰嗎?”
“我爹說,是陳家的小公子?!?p> “陳家?哪個陳家?”
“就是那個管外交的典客陳家?!?p> 太學(xué)的消息傳的很快,沒多長時間就已經(jīng)從男堂傳到了女堂。
“無央,陳典客家的小公子生的極俊俏,才二十二就已經(jīng)學(xué)富五車,十四歲就中了狀元,明日我們?nèi)デ魄蒲???p> “你前日說郭家公子踏馬游街難見,拉著我去拋花,結(jié)果被人從街樓潑了一身污水,我還被皇兄罰跪了宗祠?!鄙倥艘豁摃牙p在手臂上的那只手撥開。
“無央,咱們是不是好姐妹?”
“皇兄問話時你跑到淑妃宮里避難,也沒管我這個好姐妹。”
“那我不是得留下來,不然誰去宗祠給你送晚膳?!?p> 少女停了下來,合上書本,轉(zhuǎn)過身直看著另一人,“蕭茉,晚上回去我要把今日所學(xué)背給皇兄聽的,若是背不出來,我就來不了太學(xué)了?!?p> 每日悶在宮里真的很無聊,好容易向皇兄討來了太學(xué)的名額,自然不能輕易的回去。
“無央,你還小,你看看姐姐我,我都雙八年華了,總得考慮終身大事啊,郭家公子太過花哨,陳家小公子正合適啊,才貌雙全,年紀又與我相仿...”
“菱玉公主,娘娘請您回宮一趟?!睆耐忸^進來一名宮女,恭敬的行了一禮,低著頭緩緩道。
蕭茉沒多問,趕緊起身隨她走了。
淑妃近來精神不好,白日里總恍惚,有時沒看見蕭茉就會脾氣大燥。自從皇后歿了,雜物瑣事一向是淑妃在幫著打理,淑妃雖不得寵,但得陛下敬護,宮中的人一向看著風(fēng)向吃飯,所以淑妃母女這么多年來過得很不錯。
少女背完書已是日落西山,女堂里就她一人了,門口出現(xiàn)一道影子,繼而開著的門被叩響了,“太學(xué)要關(guān)門了,你怎么還沒回去?!?p> 少女轉(zhuǎn)過身,就見一人身著素柳長衫,面容清俊,手執(zhí)書冊站在門口。
她起身,未多言語,抱著書冊徑直從男子身旁穿過。
昏黃天色下,男子籠罩在門后的陰影里,看著她愈走愈遠的身影,突然陰狠一笑。
梁殷從床上坐起,露鳩在另一張鋪子上休息,看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你怎么了?”
梁殷吸了一口氣,“沒事,做噩夢了?!?p> 露鳩皺皺眉,收回了視線。
當(dāng)初陳殊去了太學(xué)后不久,先帝就病了,朝中詭譎多變,兄長日日處理政要之事,她就不再去太學(xué)了,在東宮度過了一整個冬季。
陳殊有才華,被兄長重用,來年夏天,兄長登基,搬出了東宮。
她也搬出了東宮,有了自己的長公主府。
每每進宮看望兄長,陳殊總侍奉一旁,兄長愛與他聊天下事,陳殊能說會道,很得兄長賞識。
兄長待人寬宥,對自己欣賞之人更是赤誠。
陳殊長的斯文相,繞是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虎狼禍心。
梁殷看了看露鳩,穩(wěn)了心神又躺下。每日每日的做噩夢,但今日卻是第一回夢到陳殊。
翌日清晨,李郡守擺了一桌子的粥菜。梁殷每日用的早膳不是在司馬奕的馬車里吃點干糧糕點,就是在郊外的茶攤上吃些饅頭。
李郡守見梁殷吃的開心,笑了笑,隨即笑容又沉了下去,她吃的開心沒用,得看司馬奕。
司馬奕臉色如常,看不出滿意也看不出不滿。李郡守提著一口氣,始終也沒敢放下。
季昂有些心不在焉,昨日被司馬奕一說,梁殷在他眼里又變得危險起來了。他可不想一邊提神辦公,一邊還要防著梁殷。想到這,他又怪起司馬奕來,把梁殷帶來什么也不會做,多一張嘴吃飯給自己找不痛快,還要怕她背后捅刀。
“李郡守,這翰都南城有采花賊出沒?”
李郡守回憶半晌,最近被洪災(zāi)的事情弄得七上八下,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別的事,“回王爺,似乎是有這么一回事?!?p> “北城的洪災(zāi)如何了?”
李郡守也摸不透司馬奕的心思,只握著袖子作答。
“洪災(zāi)淹了八個村莊,死傷數(shù)目龐大,而且今年的莊稼全淹死了,各個地方的駐軍都已去挖渠引流了,只不過效果見微,如今正在修筑水壩了?!?p> 李郡守怕是也心虛,一直沒敢抬頭看司馬奕。
梁殷停下了進食,“為何往年不勤修堤壩,況且已過了漲潮月,當(dāng)有人實時報備水況,提前做好準備才是?!?p> “修筑堤壩的公款一直沒撥下來,我們這也就是個小地方,人手不多?!崩羁な貒@了一口氣。
官場復(fù)雜,若有那么簡單,賑災(zāi)款項也不會過了那么久才到翰都。
司馬奕看了一眼梁殷,眼底浮起疑慮,她這是打哪學(xué)的治水流程。
幾人用完早膳,乘坐馬車去北城。
原本司馬奕是不打算帶梁殷去的,但梁殷似乎總做自投羅網(wǎng)的事情,司馬奕還特地向李郡守要了一輛馬車給梁殷。
梁殷受寵若驚的坐上馬車,又怕有詐又覺得司馬奕這是良心發(fā)現(xiàn)。
前頭司馬奕正和窗外的露鳩說話,“梁殷昨日有什么異常?”
“只是昨日半夜做了噩夢驚醒。”
司馬奕放下簾子,季昂正看著他,“你為什么非要盯著梁殷不放?”
司馬奕挑了挑眉,不以為然,“行蹤可疑的人我都盯著不放。”
“那些人你不都直接關(guān)在軍營里拷問的嗎?”
司馬奕搖了搖頭,“她總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p> 好像不看緊些就會禍亂朝綱的佞臣。
出了南城就是一片荒涼景象,山勢復(fù)雜起來,路上顛簸。
“那個李郡守是怎么做到的,南北城差異如此之大?!奔景嚎毂活嵧铝?。
司馬奕嫌棄的看他一眼,“翰都的情形積淀已久,想要改變絕非易事?!?p> 北城周圍都是餓的饑腸轆轆之人,衣衫襤褸倒在城門口,拖家?guī)Э诘纳袂楦墙^望。
看見幾輛馬車進了城,后面又跟著軍隊,撐著身子,跟著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