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紅色落在了紅墻綠瓦之下,傷勢過重令她難以支撐,她扶著宮墻,卻摸到了粘稠的,沾在上方的東西。
不用將手湊近她都能聞到一陣腥臭味,她對此并不詫異。
只是這一場雨,竟然沒將它們都洗去,倒也是上天的失職了。
這一場雨水既不能滋養(yǎng),也不能洗干凈污垢,竟是如此無用。
她帶著冷笑一步一步走向了祈年殿,一路上對這些斷臂殘肢沒有絲毫的在意,她更覺得,有這些存在,才能襯托人間。
她一步步走進了金璧輝煌的宮殿中,坐在了那個無上的位置上喘息不斷。
兩三只小妖扛著斷肢從外頭走過,感覺到了殿中傳來的寒意后,嚇得身子一抖,斷肢脫手淌血,他們卻再也不敢動彈半分。
其中一只小妖顫抖著弓著腰,走進了大殿,在她的面前遠遠跪下。
“洛主!小的叩見洛主?!鄙砗蟮膬芍恍⊙犓@么喚著拜著,也都在殿門前跪下,伏著首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坐在寶座上的暖絲雖略顯疲態(tài),但眼神卻極其冰冷,就連笑容也略是陰鷙,從前的溫和,何曾存在!
“皇室的成員,都殺盡了吧?!?p> “是,一個不留?!?p> “你們隱忍這么多年蟄伏都城也確實辛苦了,人的味道,不錯吧?”
小妖聽后,嘖嘖笑道:“是的,特別是這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室成員,肉質(zhì)最佳?!?p> 暖絲擺弄了一下胸前稍顯凌亂的秀發(fā),繼續(xù)問道:“一個都沒有漏下吧?”
“洛主放心,都城十五萬人,除了我們本族和助本族在都城安居的,無一人能逃的過我們的利爪。”
“很好,如今事情正要開始,你去請御風將軍過來,計劃正式開始。”
三只小妖退出了她的視線,她這才將忍住的那口鮮血吐了出來。
靈珠的力量非同一般,神器的反噬,確實能要了一個人的命。
她撫了撫胸口,待氣順了不久之后,就開始養(yǎng)息調(diào)整。
自己的情況穩(wěn)定了之后,她立即調(diào)動了都城內(nèi)所有的妖,向周圍的村落城鎮(zhèn)出發(fā),不愿歸順者立斬無疑。
辰國上下一片哀嚎,卻無人能為他們化解這場危機。
他們打算逃往白國,才發(fā)現(xiàn)前往的路上被群妖堵住。而這些逃跑的人都被帶到了都城,成了暖絲恢復的力量。
凌國和辰國邊境戰(zhàn)場上,幾位將軍聽聞了都城的變故,不愿認妖作君主,皆向凌國卸甲投誠。
凌國看著大開的城門,還有城門前手無寸鐵的士兵將領(lǐng),卻并未答應入城與他們同行辰國都城斬殺妖物。他們將先消息傳回了凌國都城,凌國的王聽聞此事,也就讓清鶴觀全員出征。
經(jīng)過了半個月的征戰(zhàn),凌國軍隊協(xié)同辰國的殘兵順利突破辰國都城城門,將群妖尊稱的洛主抓住。
在源澈看見了她的模樣后,冷冷地笑了一聲。
“我就知道,定然與她有關(guān)。”
縱然被法器鎖住,暖絲她仍舊不見有絲毫懼怕的神色:“是啊,與她有關(guān),若是她當初沒有救下我,這天下就不會有這么多枉死的人,你想這么說,是嗎?”
她冷冷地笑了:“你們都誤會她了,你們,應該相信她的善心才是,可我今日能有這翻作為,卻與你們有關(guān),看今日一切,你們呀,是該反思了。”
金袍道士怒道:“滿嘴胡言亂語!有此詭辯,如何能不亂這天下!”說罷抬手就此轟下。
源澈卻攔住了他。
金袍道士一甩衣袖,背著這只女妖走到一旁作罷。
暖絲帶著嬌俏的笑,看著源澈:“你不出聲我都知道你要問什么,你想知道靈珠,想知道卷軸的下落是嗎?你放心,我雖然不喜歡你們,可長軒我倒是喜歡的,你看,我這不正是因為他,而留了你們清鶴觀嗎?不然,你以為你們在你們的王的監(jiān)視下,還能留存?”
源澈臉上頗為惆悵:“金鈴國師,是否出自仲修道?!?p> 暖絲哈哈地放聲笑了:“他都已經(jīng)死在你們王的手下了,你還問這個有什么意義?讓他認祖歸宗?你不覺得這毫無意義嗎?”
她緩緩道:“他見我們妖能吃人長修為,他也想著收集他門人的力量為自己所用,他這人啊,毫無資質(zhì),小心思卻多得……但是可惜啊,得到又怎樣,還不是只能將它注入小木牌里,想辦法慢慢消化?就這么過了五十年,還是毫無進展?!?p> “源澈老頭,你說,他這么貪心作甚呀?哈哈,哈哈哈!”
她笑這天下的貪念,更笑自己是這同流之中同樣的潰敗者。
“靈珠如今下落何在?!?p> 暖絲收斂了笑意,眼中恍惚得好似露出了茫然。她用手撐住了額頭,淚,卻從她眼中落下。
她嘲笑地笑了聲,抬起了頭,面上毫無懼色。
“被她奪走了,不在我手上?!?p> 她不再想多說了,這一陣恍惚之后,她只覺得很累,累得連身體都不想支撐了。
“長軒師兄寫的卷軸呢?”
“那是長軒哥哥寫的嗎?被毀了,我將它放在我建的宮殿里頭,清瑤將它們都毀了?!?p> 淚意消散后,她覺得更累了。
“你還想問什么?”
源澈冷冷道:“將她帶回清鶴觀?!?p> 被鎖在囚車里,她連反抗都反抗不得。
一路上青山綠水依舊,恍若當年與恩人兼此生好友同游,歲月在此刻終于無聲,只留燦然于心,縱日月交替,也不見逝去。
待她再次睜眼后,看見的,是一座古樸,毫無裝飾的高塔。此前一年一歲的印記已經(jīng)因交錯而模糊成腐朽,雖不見其如何度過,但滄桑,便已是他曾度過的最好證明。
暖絲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階,來到了為她敞開的門前。
她仰起頭看了看大門,心里縱然有想法,但也再沒有機會讓她去實現(xiàn)。
她無奈地嘆息一聲,笑著跳入了大門。
隨即轟然一聲,塔門關(guān)閉。
清鶴觀眾人人人嘆息,一些修行尚淺的弟子見這人間禍害終于伏誅,紛紛有了松懈的模樣。
易銳兮上前,請示自己的師父:“靈珠一事,弟子想也不必追回了?!?p> 源澈道:“我相信清瑤自會有她自己的主意,茲事體大,她不會罔顧天下蒼生?!?p> 自此,天下便失了靈珠的下落,無人再能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