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貴妃的鳳鸞宮是南梁后宮中唯一一座重新修葺的宮殿,整個宮殿坐落在御花園北部,背靠宮湖,坐北朝南的地勢,東不冷夏不熱,連宮殿中陳設(shè)擺件都是皇家收藏極為珍貴之物。
后宮女人加起來都不如賢貴妃一人榮寵,就是當(dāng)年盛寵一時的淑貴妃也多次禮讓賢貴妃,更不用提向來不得寵的皇后。
一踏進(jìn)鳳鸞宮,便能感到?jīng)鲲L(fēng)習(xí)習(xí),蘇洛瑤收緊了衣裳,周嬤嬤一旁道“咱們這兒,一年四季都舒服得緊,陛下憐惜娘娘,若到了盛夏也早早就搬去別院避暑?!?p> 扶著她上了臺階,周嬤嬤又道“娘娘早就念叨小姐,等許久了?!?p> 這個貴妃姨母的確是真心疼自己,當(dāng)年她被迫嫁到廬陽侯府后,也是貴妃姨母再三叮囑警告關(guān)氏,她才慢慢適應(yīng)廬陽侯府的生活。更別提當(dāng)年她在盛京姨母也是隔三差五送補(bǔ)藥和各種稀奇玩意兒,盛京貴族小姐有的她從來都不缺。
走進(jìn)正殿,老遠(yuǎn)就看見玫色華衣尊貴的女子,女子看見蘇洛瑤,也不顧端著姿態(tài),將她左左右右看了看,脫下護(hù)甲摸了摸她的臉,帶著哭腔“我時常想妹妹的女兒長什么樣,只聽說纖弱得很,你平日都吃些什么,身邊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來我這兒就帶了兩個丫頭,我聽說蘇家常??瘫∧?,可受了什么委屈……”
女子鳳眼含著淚,美顏得張狂的容貌讓人移不開眼,曾經(jīng)驚艷盛京的第一美人,在這錦衣玉食的宮中金尊玉貴的養(yǎng)著更顯得風(fēng)華無限,華麗精致。
相比而言蘇洛瑤眉間始終有一股未解的愁意,小小年紀(jì)卻極有氣場,很容易讓人忽視她堪比貴妃娘娘一般絕色,只是年紀(jì)尚輕,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雨露含春。
“姨母——”蘇洛瑤抱住她,她突然想到威國公一家全流放,姨母被打進(jìn)冷宮的消息,如此嬌氣的姨母,怎受得住冷宮日日煎熬的呢?
“乖啊——乖啊——”賢貴妃沒哄過小孩子,對梁元獻(xiàn)也是交給嬤嬤帶,蘇洛瑤此時的哭惹得她母愛泛濫卻束手無策。
安撫了好一會兒,蘇洛瑤才冷靜下來,賢貴妃宮中的點(diǎn)心都是最新樣式,稀奇好看得緊,給蘇洛瑤準(zhǔn)備的茶水也是果飲奶茶。
蘇洛瑤哭笑不得,真把她當(dāng)小孩子了。
“你在我這兒就安安心心住下來,不用怕蘇家閑言碎語,就住在這西偏房,平時是見不到你姨夫的……”
賢貴妃一個人碎碎念嘀咕了很久,最后又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發(fā)愁的說“這養(yǎng)多久才養(yǎng)的回來啊,姑娘家頭發(fā)這樣燥,皮膚也干得很,都怪你娘把你一個人扔下,沒人給你打點(diǎn),你娘在的時候可喜歡鼓弄這些東西了……”
說著說著,又把自己說哭了。
這下?lián)Q蘇洛瑤哄她,把自己在江南的趣事挑撿了說,片刻賢貴妃又重展笑顏。
安頓蘇洛瑤之后,已是晚間,蘇洛瑤接著繡早上沒繡好的麒麟,賢貴妃就在一旁擺弄著準(zhǔn)備修養(yǎng)身子的瓶瓶罐罐。
“瑤瑤這是……麒麟?”賢貴妃將頭油梳理在蘇洛瑤頭上“有三四分像?!?p> 只有三四分嗎?蘇洛瑤無奈,看來她真的是對女工一竅不通。
“我也不懂什勞子女工,原來你外婆還罵我蟹腳,笨手粗腳?!贝蚶砗玫谝粚?,挽起來又涂上第二層,瑤瑤的頭發(fā)又長又多,再光彩一點(diǎn)一定讓那些公子哥們個個都移不開眼。
“姨母啊,你說送給男子及冠之禮,單一件衣服會不會太吝嗇了?”蘇洛瑤將手中的衣服抱進(jìn)懷里,仰著頭看她。
賢貴妃思索著,她從來沒有送給宏德帝什么禮物,都是皇帝賞給自己,“若是及冠,那還是很重要的生辰,男子嘛往大了說都喜歡江山社稷,建功立業(yè)……要不我讓你姨夫給你口中的少年封個官?”
“……”
顧凜好像封無可封了……
“我還是先把這件衣服做出來?!碧K洛瑤嘀咕,難得阿律去和原來的小姐們聊天去了沒人管她。
今晚的風(fēng)刮得很大,半夜后就下了雨,可能剛?cè)胂?,雷聲雖然不大但窗外呼呼風(fēng)聲卻讓人提心吊膽。
威國公乘著雨夜才回府,衣服還是被打濕了一半,他撇開眾人,獨(dú)自走近了書房。書房東角有個轉(zhuǎn)角的柜子,威國公扭了扭柜上的書,不多時書房西側(cè)便出現(xiàn)了一條暗道。
打燃火折子,威國公漫步走進(jìn)去,內(nèi)室還是一個類似書房的結(jié)構(gòu),他又退了幾步走進(jìn)第四塊磚上重重地踩了幾下,不多時又是一道暗門。
不只是暗門,這是一條暗道,暗道左室放著一個古樸的盒子,威國公府用鑰匙打開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塊鐵券,壯如圓筒瓦形,鐵質(zhì)金字,兩券合而為一整體。
丹書鐵券。
威國公嘆了一口氣,將鐵劵旁邊的令牌拿出來,揣入懷中,原位放回。
“去藺兆走一趟。”他朝著黑暗囑咐,光線投射在威國公蒼老的眼眸中,深不見底。
這幾日,因大雨未停,皇后免了六宮請安,賢貴妃在宮中陪蘇洛瑤修好了衣服。
雖說刺繡的部分還是交給繡娘,但好歹也是她一針一線的裁剪,大體上還是能拿出去的,蘇洛瑤滿意的想到。
賢貴妃在前殿聽完地位宮妃的嘮叨后,又睡了個回籠覺,晌午才起床用午膳。
后宮熱鬧,最近宏德帝又寵幸了一位舞女,那舞女也是性格跋扈,恃寵而驕幾次三番頂撞宮妃。
賢貴妃已經(jīng)不爭不搶好幾年了,上了年紀(jì)之后也不喜歡小孩子一樣好強(qiáng)求勝,不然這樣的伎倆落在二十年前會被她與淑貴妃兩人撕得火熱。
應(yīng)該是血雨腥風(fēng)。
雨下了將近半旬,蘇洛瑤安安靜靜待在鳳鸞宮也有許久,這些日子不是整日的被賢貴妃折騰,就是在她的修養(yǎng)身子,聽后宮的八卦,要求下重新?lián)旎啬切﹤€琴藝書畫,日子雖然無聊但也安生。
“姑娘!”卉兒趴在窗外,俏生生的笑“我已經(jīng)偷偷潛入廬陽侯府給那容公子診了脈,你猜怎么著?”
“天生有疾還是中毒?”
蘇洛瑤記得容涵是宏德十九年春闈上中毒,才讓他癱瘓的。
“都不是,居然是傷!活生生的傷疤!最長的一條從后背下三寸砍到了肩膀,就要把人劈成兩半??!”
不是中毒癱瘓?那堂堂廬陽侯府嫡出公子,誰會下這樣的死手殺他?
“你給他調(diào)養(yǎng)著,不要露了馬腳。”
卉兒從窗外翻進(jìn)來,踩在了蘇洛瑤的炕上,脫了鞋子蜷縮著道“我還記得奇怪,他的屋子竟然半個女使小廝都沒有,獨(dú)他一個人睡著,而且我看容公子也不是癱瘓,神智清明,我一跳進(jìn)去他就醒了,只是沒睜開眼?!?p> 都說著廬陽侯府容公子是天妒英才,蘇洛瑤也沒懷疑過容涵是否真患重疾,她也是真真切切看到過容涵的尸體,就在與她喝合巹酒的時候暴斃而亡,她都來不及反應(yīng)。
難道這些都是一場局嗎?
她呢?又是誰的棋子?
“你把信交給關(guān)氏了?”
“給了,她愛子心切,定會為姑娘所用的?!被軆郝牭桨⒙赡_步聲,趕緊下了炕,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旁邊。
牽制關(guān)氏去打聽童漣漪,就讓他們狗咬狗,就算找不到切實(shí)的證據(jù)也惡心惡心人。
她雖然不能完全證明童漣漪插手了毒害德陽王,憑借區(qū)區(qū)香囊還是有些牽強(qiáng),但前世的童漣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盛京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也參與其中,甚至她與梁元浩有將近十年的糾纏。一想到這兒蘇洛瑤忍不住惡心。
“姑娘,娘娘說今日天氣放晴,讓你去御花園轉(zhuǎn)轉(zhuǎn),她就在春禪亭等你?!卑⒙梢娀軆涸诖?,在門外站了站才進(jìn)來。
宮中女官出身她一直恪守自己的本職。
蘇洛瑤換了一身輕快的紫色衣裙,伸了伸懶腰——總算能出去了。
為了避嫌那位最近盛寵的舞娘,蘇洛瑤憋了半個月未出鳳鸞宮,昨日她終于引得宏德帝不喜被打去了冷宮,這下后宮也該寧靜些了。
“喵——喵——”
好個漂亮的貓!
毛色通透雪白,妙的是頭頂上一撮淺灰色的毛,體態(tài)均勻,雙眼呈碧藍(lán)色,高傲的站在花墻墻上,聲音也靈動的很。
這多半是哪位宮妃飼養(yǎng)的。
蘇洛瑤并不靠近,她喜歡貓但是也不敢碰這些小東西,可愛是真的可愛就是一不注意就怕被抓傷。
小貓撅著頭對她叫了叫,跳下來扯住了她的裙擺拉著她走。
“這只貓,怎么還——”阿律笑道,將小貓抱起,誰知小貓在剛被阿律抱在懷中就驚詫地跳在地上。
小貓喵喵的叫,頭也不回的竄進(jìn)了花叢中。
“雪寶——雪寶——”
前面小路旁有宮女焦急的喚著,阿律想了想正要給小宮女指路,叫雪寶的小貓嘴里叼著一個布偶從草叢里又竄了出來。
“哎呀,雪寶你怎么玩的這樣臟!”小宮女有些無奈,“又要洗澡了?!?p> “它叫雪寶?”蘇洛瑤問道,小宮女點(diǎn)頭后,她又道“春夏之際這些小貓小狗都不好管,你快帶它回去吧。”
這時那雪寶嘴里叼的玩偶正好落在地上,剛剛它咬著腳看不到頭是什么,而現(xiàn)在擺在地上那明晃晃的針閃瞎了眾人的眼。
“淑貴妃到——”
蘇洛瑤一行人也半跪著迎接貴妃,這淑貴妃雖盛寵不復(fù)當(dāng)年,卻也是個人物,是宏德帝跪了一日一夜求來的,入宮后曾常常出入修德殿,聽說在早些年有許多的朱批都是出自這位貴妃之手。
可惜生了四皇子安陽王之后,漸漸就失寵了。
“平身?!迸寺曇粲行┥硢?,卻能感受到她不同于賢貴妃隨和的性子,淑貴妃微低下頭看著蘇洛瑤,精致的眉輕輕皺起“你就是蘇家排行第七的姑娘?”
“回貴妃娘娘,是臣女?!?p> 蘇洛瑤挺直了脊背,很好的收起狠厲的眼神,上輩子讓她幾乎聞風(fēng)喪膽的淑貴妃,將她羞辱到無地自容的藍(lán)淑蘊(yùn)。
“這是什么?”淑貴妃并未喚起蘇洛瑤,眼神瞥到地上破碎泥濘的布偶上。
她身旁的女官撿起來,擦了擦,驚叫一聲丟棄了布偶
“巫蠱之術(shù)!娘娘,有人重施壓勝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