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娓娓道來（2）
當(dāng)自身性命被別人抓在手心里時，原本張揚跋扈的宦官就絲毫不敢妄動了。
張牙舞爪的嘴臉像是一張膽小如鼠的面具，輕易就被恐嚇住了心神，“吧嗒”一聲地摔碎在了地上，露出底下一張色厲內(nèi)荏的丑惡嘴臉。
他被嚇得花顏失色，混濁的眼珠陷在眼窩里，陰影里伏臥著一條恐懼的長蟲。
“都，都別動！咱家要是少了一根汗毛，皇上和娘娘都不會放過你們的?！?p> 他色厲內(nèi)荏地高聲喝住正準(zhǔn)備采取動作的御林軍，又變臉?biāo)频匚⒙曈懞敏盟加印?p> “中，中堂大人，有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談。中堂大人風(fēng)光霽月，不要讓咱家污了您的手。”
他一邊竭盡所能地將脖子向后挪，一邊試探性地將眼神往后瞟。
裘思佑瞇了瞇眼，加重了手中捏著這條皮膚比女人還嫩滑的脖子的力道。
宦官感受到驟然加重的壓力，求生本能輕易戰(zhàn)勝了僥幸心理，一骨碌話順著自己聳立的汗毛脫口而出：
“你們還在等這么！趕緊準(zhǔn)備上好的馬車！開城門護送中堂大人及其家眷出城！”
出城門，上馬車，在挾持的宦官失去了作用后把他一腳踢下了馬車。
“誒喲！”
馬車后傳來宦官跌落馬車的驚呼聲，裘思佑帶著他的妻子孩子離開了這座人心復(fù)雜的城市。
但往后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的美好，追隨而至的是無休止的猜忌與刺殺。
“思佑兄，昨日我家也被查了。他們懷疑到我頭上了?！?p> 玉驚堂坐立不安，為難地看著裘思佑：“思佑兄，你也知道，我這妻兒老小的，我實在不能拿他們冒險?！?p> “我這有一封新起的驚草堂的舉薦信，專門收容受朝廷迫害的官門中人?！?p> 玉驚堂將舉薦信放到桌子上推到裘思佑面前，眼睛試探地看著他。
“好，這些日子麻煩驚堂兄了。天色漸晚，我就不打擾驚堂兄了，留步?！?p> “好，思佑兄慢走?！?p> 玉驚堂放下手里的茶杯，呆呆地望著裘思佑漸漸走遠。
玉夫人從屏風(fēng)后走出，嘆道：“他提拔你到如今的地位，好歹算你的恩師，你不幫他就算了，但怎么能害他呢？”
妻子的不贊成將玉驚堂從愧疚中驚醒，他的面容一下扭曲，既悲壯又惡毒。
“玉兒?。课夷茉趺崔k？誰讓他和身上作對呢？我怎能將你置于危險之中啊！我的內(nèi)心亦滿是痛苦??！”
惡人往往如此，他們用各種借口蒙蔽良心，將自己裝點得偉大又悲壯。
根本沒有什么驚草堂，一切都是一場預(yù)謀已久的捕獵行動。
“夫人，若我當(dāng)了土匪，你還心悅我嗎？”裘思佑攥著手里的舉薦信，忐忑地看著木清凝。
看著這樣的夫君，木清凝心都要化了，她抱著裘思佑親了一口，溫柔地說：“我的夫君就算落草為寇，也必是除暴安良的好匪徒，我相信你！”
“我的父母是一對心懷夢想的理想主義者?！?p> “他們從沒有想過，他們一直幫助著的這位后輩會在他們最薄弱的時候，給他們送上一份雪上加霜的大禮?！?p> 晝今木雙手捂住眼睛，指縫漸漸濕潤，他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
“在那一場刺殺中，父親為了給我們和母親贏得逃跑的時間，與刺客們，同歸于盡了?！?p> “自那之后，阿兄就像瘋魔了一般，乞求著母親用當(dāng)初鍛造他們的方法鍛造出父親的身體。”
西瓜被牧徽風(fēng)收回乾坤袋保鮮去了，她伸長了脖子輕聲問：“他想復(fù)活你們的父親？”
晝今木嘆了一口氣，眼睛一閉，默認(rèn)了她的猜測。
“但古往今來有誰真的復(fù)活過一個人？那些號稱能復(fù)活人的秘術(shù)實際上都是害人害己的邪巫之術(shù)，都是活人自私的自我安慰罷了?！?p> 晝今木的目光又投向了遠處的天空。
木清凝執(zhí)拗不過瘋魔了的烏古木，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走上歧路。
她雙手拉起烏古木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阿古，娘親跟你說，人死不能復(fù)生。一個人只能活一次，即使是遇到了你父親的轉(zhuǎn)世，他也不在是你的父親。何況這個僅僅只是擁有了你父親記憶的傀儡呢？”
她拿起手帕輕柔地擦去烏古木的淚痕。
“阿古別怕，你還有娘親呢！娘親會陪著你的。這個機械傀儡只是依靠著你輸入進去的命令行事，他不是你的父親?！?p> 烏古木雙手抓著木清凝的手，滿臉希冀：“阿娘，你當(dāng)初是怎么制造我和阿今的？我們是有靈魂的，如果您把父親的魂魄找回來，父親就能復(fù)活了！”
木清凝看著眼前如何都拗不過來的兒子，再一次苦口婆心地說：
“阿古，一個人是由他的軀殼、靈魂和記憶構(gòu)成的，靈魂是一粒種子，種子發(fā)芽抽枝，記憶是葉片?！?p> “人一旦死了，靈魂離開軀殼，經(jīng)黃泉水洗滌，洗去記憶，他就不是你的父親了?！?p> “阿古，落葉是無法回到枝頭的，順應(yīng)自然規(guī)則才是常道?！?p> “阿兄，你還有我和阿娘?！毙⌒〉臅兘衲緩拈T后跑出，一把抱住烏古木的腰肢，默默地流著眼淚。
烏古木眼底浮現(xiàn)一抹柔色，他溫柔地摸了摸晝今木的的腦袋，他嘆了一口氣，釋然地笑了出來。
是啊，母親和阿弟都在身邊，他更應(yīng)該珍惜他們啊。
可是心底卻有一股異樣的聲音不斷反駁著他：“難道你不想回到從前一家四口的樣子嗎？”
“難道你想和你的阿娘和阿弟一樣忘掉我嗎？”
一個虛無的幻影在他心底睜開一雙碧綠的眼睛。
“他生心魔了？”
牧徽風(fēng)聽得心驚，她不動聲色地瞟了瞟自己余光里的天洲，她確認(rèn)過別人是看不見它的，它會不會也是她的心魔？
隨即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十年來天洲一直安靜地躺在她的余光里，她期待著它蘇醒的那一刻。
這邊，晝今木餡入了過去的情緒之中，以沉默回應(yīng)。
良久，他平靜地開口：“當(dāng)我們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