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蓮沒有如木回風所想的那樣去驗證門后的世界,而是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一般,廚房里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蒸籠下熱水沸騰的嘟嘟聲以及倆人微微的呼吸聲。只是轉瞬間,她又變回了正常的樣子,一臉擔憂地彎下腰摸著木回風的眼睛,問:“肉包,你這是怎么了?別嚇阿娘?。∧闶峭跞獍?,是我沈心蓮和王大勇的寶貝兒子??!”
小院的門傳來吱呀一聲,一位高大的男子拎著三只豬蹄走了進來。他松了松拎了一天屠刀的右肩,放下辛勞了一天的疲憊,臉上揚起明媚的笑意,還未進廚房就朗聲道:“娘子,我回來了!你昨天說想吃豬蹄,你看看這三只滿不滿意?我特地留了三只最大的回家。而且,豬毛都已經都被我細細拔去了!”
沈心蓮緊緊抱住木回風,手輕拍她的背,顫抖著說:“肉包莫要再說這些稀奇古怪的話來嚇阿娘了!”說完就松開了木回風,轉身走到了院子里,木回風看到她在轉身的瞬間,抹去了掉下的淚珠。
“也許,她根本就沒有睡著。我永遠都叫不醒裝睡的人。”木回風在心中麻木地想。
“王郎,那我今晚就做我們全家都愛吃的紅燒豬蹄!”沈心蓮笑著走到院中,欲從王大勇的手中接過豬蹄,但被王大勇躲了過去。
“我先把這豬蹄剁成塊再交由娘子。”王大勇拎著豬蹄走入廚房,看見了廚房里站著的木回風。他將豬蹄放到案板上,蹲下身來與木回風視線齊平,伸手想要如往常般揉兒子的臉,卻被木回風躲了過去。
木回風長這么大都沒有被異性摸過臉,身體先于意識地做出了反應,腦袋才慢悠悠地轉醒,在王大勇感到疑惑之前做出了解釋:“爹的手剛摸過豬蹄,還沒洗手?!?p> “臭小子。”王大勇笑著嗔怪了一句,轉身走到儲水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水,輪流給兩只手洗了洗,然后又走回木回風的身前蹲下,報復似地用兩只濕淋淋的手捏了捏木回風的臉。
“王郎!肉包的燒剛退,你別鬧他!”隨后進來的沈心蓮連忙出聲阻止,快步走到王大勇身邊捶了他一拳。王大勇像是一個做了壞事被發(fā)現的小孩,立馬放下了手,還做賊似地想拿起一旁抹布給兒子擦去臉上的水珠。
沈心蓮一看,立馬上前奪過抹布,將王大勇從木回風身前擠開,從懷里掏出干凈的手帕給木回風一邊擦臉一邊說:“去去去,竟拿擦灶臺的抹布給你兒子擦臉,快剁你的豬蹄去?!?p> 她將木回風的臉擦干凈,又點了點木回風的腦袋,說:“你也是,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你爹不靠譜,你也不知道躲躲?”說完又摸了摸木回風的額頭,確定體溫正常才將木回風放開,從熱氣騰騰的蒸籠中夾出一盤包子遞給木回風,說:“拿著包子去吃吧。晚上有你愛吃的豬蹄,記得留點肚子啊!”
木回風端著一盤香氣撲鼻的包子在合歡樹下的小凳子處歇息,看著廚房里雖然忙碌但配合有序、其樂融融給的兩道身影,不說夢境中的她根本感覺不到饑餓,就算真的餓,她現在哪會有心情吃飯啊,愁都愁死了。
“既然已經知道門外就是虛無,我就再試試吧。”木回風心生一計,端著盤子回了廚房。
“阿娘!”木回風把盤子放在灶臺上,環(huán)住了正在給豬蹄炒糖色的沈心蓮的腰,撒嬌著說:“吃完晚飯后,我們一家人去屋子外面走走好嗎?”
“不行!”待豬蹄變得色澤紅潤后,沈心蓮從右邊接過王大勇從旁遞過來的一瓢水倒入鍋中,加入兩勺醬油后,蓋上鍋蓋進行燜煮。她往灶臺下的爐子里填了塊柴,而后轉過身摸了摸木回風的臉問:“你病才剛有好轉,不準出門!”
“不嘛!我這幾天生病都在屋子里悶壞了!我要出門!”木回風拿出自己的看家撒嬌本領向沈心蓮再次請求,兩只亮亮的眼睛像小星星般在臉上閃爍,期待地看著沈心蓮,可是收效甚微。
“不行就是不行!你覺得悶就在院子里轉轉好了!”沈心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但話中的語氣卻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強硬。
木回風覺得沈心蓮越是不同意就越表明她的夢境是有限的,無法幻化出屋子之外的場景。木回風猜測,夢境幻化出的王大勇每日出門后就不存在了,只有在沈心蓮覺得他是時候回家了的時候才會再次出現。因此,一家人出門散步一定是在這個夢境中不能出現的場景,因為沈心蓮沒有那么熟悉外界的一磚一瓦,她的記憶不足以支撐夢境形成逼真的屋外場景。
“阿爹!”木回風把頭瞥向站在一旁的王大勇,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他,無聲地表達著自己想一家人出門散步的強烈愿望。木回風不認識王大勇,對他的為人處世并不熟悉。但木回風通過在夢境中與王大勇的短暫相處,發(fā)現他是一個愛妻子愛兒子的人。
雖然整個夢境都是為沈心蓮服務的,但為了保證夢境的真實,木回風推測夢境中幻化的一切并不會直接由沈心蓮的意識所操控,而是需要遵循某種規(guī)則,比如夢境會根據沈心蓮的潛意識為王大勇生成一個穩(wěn)定的人格,他愛妻子也愛孩子,當妻子和孩子意見不一致的時候,他會有自己的判斷,而不是完全按照沈心蓮的意志行事。
王大勇看到肉包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都化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戳沈心蓮的胳膊,溫聲勸說道:“娘子!你看我們的肉包好可憐,我們一家人確實好久都沒有出門散步了,你怕他著涼我就給他多穿幾件衣服。今天天晴,月色一定很美,我們一家人出去逛逛怎么樣?”
在聽到月色很美時,沈心蓮心中動搖了些許,她腦海中浮現了年輕時王大勇就是在月色下和她表白的場景,但很快她的心又堅硬了起來,因為她知道門外面什么都沒有,一旦出門散步成為既定事件,就會與門外的虛無形成沖突,整個夢境都會陷入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