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順慶府（上）

　　座船順著漢水順流直下，在漢陽軍界進入長江，一行人期間走走停停，桂如淵前世的一些記憶也慢慢回到他體內(nèi)。有了這些記憶，桂如淵也開始慢慢了解和認識了這具身體。

　　身體原來的主人是江西信州名門出身，早年二十歲出頭便恩科中舉，從縣令一路累遷到如今的四路統(tǒng)帥，朝中還有個當(dāng)高官的哥哥，雖然如此，但他還是投靠了當(dāng)朝的掌權(quán)者-右丞相史彌遠。繞是如此，如今的桂如淵還是有些后怕，當(dāng)然不是害怕史彌遠，而是害怕遙遠的北方某個勢力。語言方面，前世桂如淵是講閩南話語種長大的，后來畢業(yè)后還在閩南一帶工作過，閩南話不說駕輕就熟，但基本還是聽得懂一些，而且宋朝此時的語言就有些類似閩南話，雖然聽著吃力，但還是勉強聽懂一點點，而且后面隨著記憶慢慢回到身體，憑借著慣性記憶，越來越不拘謹。

　　雖說是逆流而上，但畢竟是艘座船，并非貨船，體量不大，加上趁著幾天東南風(fēng)，不消幾天便到了巴東境內(nèi)。因為滟預(yù)堆的緣故，要等到長江落潮才能出發(fā)。桂如淵等人便在巴東驛站歇息幾日。此時的巴東還是比較原始，在野外。白天還能聽到一些猿猴啼叫。桂如淵笑著對曹友萬說道：“看來李白所言不差，果然是兩岸猿聲啼不住，就差這輕舟已過萬重山了?！?p>　　在巴東歇息了幾日，長江迎來落潮。一行人見此趕緊出發(fā)。七百里三峽此刻雖然處于落潮，但魄力依舊不減，船沒開多遠，便來到三峽的第一峽-西陵峽。

　　“老師，你看前面前面便是香溪口。香溪口進去就是西陵峽，這一段可是三峽最險的一段?！痹捨凑f完，船身一個顛簸，桂如淵站立不穩(wěn)，整個人跌倒在甲板上。

　　“老師小心。沒事吧?！辈苡讶f趕緊將桂如淵扶起來?！斑@西陵峽名不虛傳。真險啊?！惫鹑鐪Y難受的說道。確實，自香溪口自南津關(guān)。全長共計240里。更兼是落潮期，灘多水急，礁石林立，浪濤洶涌。桂如淵前世雖為廣東人，也住在大江邊，但水勢平穩(wěn)，從未見過這種事。一路顛簸，像曹友萬和船夫這種在江面行走的或是走過幾遍的，倒是習(xí)以為常，而桂如淵和侍從們則是從沒來過三峽，何時見過這種陣仗，個個緊緊抓著船身不放，生怕船翻了過來，到了后面，還沒到南津關(guān)，桂如淵便徑直暈了過去。

　　“老師老師?！蹦Ｄ：g，桂如淵仿佛聽到有人在叫喚他，努力睜開雙眼，問道：“出來了么？”“老師，出來了，現(xiàn)在我們到了白帝城了?！薄霸瓉砣绱?，話說你怎么像沒事人一樣，一點也不怕?！?p>　　曹友萬笑道：”學(xué)生自幼與兄長隨父親經(jīng)商，這三峽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早已習(xí)慣了?！肮鹑鐪Y舉起大拇指，贊賞道：“厲害厲害，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起第二次折騰，下次有機會一定走陸路?！闭f完，兩人相視大笑。

　　眾人因為白天的顛簸，已是疲憊不已，便就地在奉節(jié)休息。接下來的行程十分輕松，座船在重慶府入嘉陵江，順慶府便在嘉陵江的中游。順慶府又稱果州，治南充縣。因為四川安撫制置使臨時駐地的緣故，此地聚集了夔州路和潼川路的軍隊在此拱衛(wèi)。

　　順慶府安撫制置使臨時治所。

　　現(xiàn)任四川安撫制置使鄭損正在后廳池塘邊悠然自得看著水中的魚兒。仿佛前陣子從興元狼狽南逃的糟糕模樣已經(jīng)落得干干凈凈了。就在幾個月前，鄭損還處于怕被行在下令解職的危險之中，然而前線天水軍突然報告說大捷。為此鄭損興奮不已，這就是根救命稻草??！鄭損趕緊給臨安行在送去了捷報賀表。還給那個單槍匹馬入險境的天水軍教授送了面“滿身膽”的旗子。當(dāng)然，因為給這位天水軍教授送旗后，對方也沒有其他表示，只是送來一份感謝狀。鄭損對此十分不滿，但因為在前線，隨時處于死亡邊緣，便自然而然地忘卻了，甚至連這位天水軍教授叫啥名字都忘卻了，當(dāng)然鄭損也沒去問過。

　　一個小吏畢恭畢敬的走過來，上前唱了個喏?！版?zhèn)帥，據(jù)重慶府來報，新任鎮(zhèn)帥已經(jīng)過了重慶府，船已經(jīng)進了嘉陵江?！敝灰娻崜p面無表情，冷冷回道：“知道了。”

　　待小吏下去后，鄭損撇了撇嘴角，拿起魚食碗，開始喂起了魚兒，嘴里還念著：“魚來，魚來?！?p>　　“老師，前面不遠便是南充縣了?！薄肮〗K于到了，這一路顛簸的好苦啊?？蓱z我這把老骨頭了?！惫鹑鐪Y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南充城南野翁亭。

　　鄭損和大小官員在此迎接。遠方，有一個影子似乎若隱若現(xiàn)，待到視線清晰后，原來是一輛牛車。牛車兩邊是一隊官兵。

　　“鎮(zhèn)帥，他們來了?！毙±魵獯跤跖苓^來稟道。

　　“知道了?！编崜p冷冷回道。隨后，鄭損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著屬官們冷冷說道：“諸位，隨本使去迎接新任制置相公?！?p>　　“喏！”

　　雖然牛車比不上馬車，但還是有優(yōu)點的，馬車快卻顛簸，牛車慢卻是很穩(wěn)。雖然也有顛簸，但感覺就跟坐小三輪一樣。桂如淵此時正半躺在車內(nèi)休息。誠然，桂如淵靈魂是三十出頭的中年漢子，但身體畢竟是個快進入六十甲子的老人，加上是文官，不怎么鍛煉，多日的顛簸已讓他疲憊不已。

　　突然，桂如淵感覺牛車似乎停了下來，外面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桂如淵揉了揉眼睛，正欲問道怎么回事。只見牛車夫掀開簾，畢恭畢敬的向桂如淵稟道：“制置相公，已經(jīng)到了野翁亭了，制置鄭相公和順慶府大小官員正在車外等候?！?p>　　桂如淵在曹友萬的攙扶下，緩緩下車。只見面前鄭損滿臉堆笑，一臉熱情的打招呼：“桂兄一路奔波，慶遠應(yīng)該前去重慶府迎接桂兄，但因川陜事務(wù)著實重要，慶遠著實無奈，望桂兄見諒?！?p>　　桂如淵被這么一通熱情迎接搞得不知所措，連忙說：“不責(zé)怪，不責(zé)怪，賢弟事務(wù)纏身，為兄理解。”

　　鄭損嘴角悄然一撇，悄悄翻了個白眼，但隨即變臉，堆著笑道：“拙弟在此已備好接風(fēng)酒，專門帶領(lǐng)順慶府大小官員，恭迎兄長?！?p>　　桂如淵笑著的擺擺手，“賢弟客氣了?！?p>　　此時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朱袍官員，手中捧著一個食盤。盤中放著兩杯酒。只見那官員走到兩人面前。桂如淵問道：“這位是?！薄斑@位是。?！薄跋鹿夙槕c府知府，見過兩位上官?！?p>　　桂如淵感覺很尷尬，一個知府級別的人物居然學(xué)下人斟茶遞水，成何體統(tǒng)。但還是尬笑著拿起盤中酒，“鄭賢弟，請?！编崜p也拿起盤中酒，笑著回道?！靶珠L請。”

　　二人一飲而盡，喝完對視了一眼，二人開懷大笑。爽朗的笑聲充斥數(shù)里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