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救了她,在她以為自己就要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樣,被老虎吃掉的時候,他救了她。
在她向來單調(diào)的世界里,他成為了第一抹彩色。
那個人將她帶回了家,并且精心地照料她。盡管自己的一條腿被咬壞了,但是以此換來后半輩子的衣食無憂,似乎也不錯。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人很親切,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救了她,也不只是因為他每天幫她梳理毛發(fā),而是他身上有一股與她相同的氣味。
那個人每天都會喂她各種美味的新鮮果蔬,以及一種聞起來很奇怪的紅色液體。她很不喜歡那液體的味道,她曾偷偷看到過,那紅色的液體是從那個人的身上取出來的。但只要是那個人喂給她的,即便是毒藥,她也會照吃不誤。
自從服用了那液體,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發(fā)生變化。她潔白柔順的毛發(fā)變得暗黃枯燥,甚至出現(xiàn)了一塊塊丑陋的斑禿。她的骨骼也在變形,弄得她全身又癢又酸。雖然行動上不至于造成不便,但外觀上正在向畸形發(fā)展。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她很難過,擔心那個人會因為她的丑陋而拋棄她。
可是那個人非但沒有嫌棄她,反而為她的變形感到欣喜。
這樣便好,她心想。
只要那個人開心,她怎么樣都行。因為自從那個人救了她,自己的這條命便已是屬于那個人的了。
有一天,那個人突然問:“你為什么每次都最先把食物里的蘋果吃掉呢?”
她心里一驚,隨后激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聽懂那個人所說的話。她很想回答他,但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那個人的語言。
“是不是因為喜歡蘋果呢?”那個人又問。
她拼命地點點頭。
“那好,我決定了!”
她萬萬沒想到,那個人的決定竟是為她買下了一個好大好大的蘋果園。
剛開始,她發(fā)現(xiàn)蘋果園里的蘋果并不好吃,又酸又澀的,但她不想讓那個人為難,于是她拼命地吃蘋果,將自己的腮幫子塞得滿滿的,就像她曾經(jīng)嘲笑過的小倉鼠一樣。
那個人一臉苦笑地摸摸她的頭,說:“你不用勉強?!?p> 后來她發(fā)現(xiàn)蘋果變得好吃了。又是后來的后來,她才知道,是那個人花了好多心思在蘋果樹上,才讓蘋果變得好吃的。
終于,她在日復一日的練習中,學會了用后肢站立。雖然由于右腿受過傷的緣故,無法靈活地運動,但她還是學會了走路。她也學會了用前肢做一些復雜的動作,例如用彩色蠟筆記錄下那個人的樣子。
她把畫好的畫像送給那個人。那個人很高興,并將她帶到木屋前的空地上,共同種下那棵準備已久的蘋果樹。
“這就是你的成人紀念樹啦!”那個人高興地說。
“紀念樹,為什么,蘋果樹?”她也終于學會說他的語言,只是語法上還有待改進。
“因為你喜歡吃啊,而且蘋果的形狀長得很像愛心?!?p> “愛心,什么?”這是一個新單詞,她感到好奇,想知道其中含義。
“愛心代表著‘我愛你’?!彼馕渡铋L地回答。
“我愛你?”她繼續(xù)問。
他卻笑而不語。
當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不再是五彩斑斕的樣子。
白色的長發(fā),白色的睫毛,粉色的眼睛,光滑的皮膚……他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除了沒有長長的耳朵和短短的尾巴。
事后,她曾問過他,為什么要扮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因為現(xiàn)在我是人,人類會將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臉上戴著的永遠是揭不完的假面。只有當人都不存在的時候,我才能回歸自我。”
他的話很復雜,她無法理解。但他眼神里閃過的寒光,竟莫名地讓她有些害怕。
不過,那樣的感覺只出現(xiàn)過一次。那個人本來就對自己很好,從那天之后,他對她更是疼愛有加。她以為,這樣幸??鞓返暮唵稳兆訒恢背掷m(xù)到他們生命的終結。
可是就在這天,一個男人的到來打亂了她的幻想。他穿著紅色燕尾服,戴著黑色高禮帽,她曾幾何時好似見過他,但對他并沒有什么好印象。
那個人說過,這個男人一定會來找他。所以盡管她非常不想讓這個男人進來,但還是不得已在前方引路。
與這個男人的會面以不歡而散收場。又過了一段平靜的時間,當她以為這個男人從此就消失在他們生活里時,他又來了。這次他還帶來了一個沒禮貌的老女人,以及她的貓。
從那之后,這個自稱是馬戲團團長的人經(jīng)常帶著穿著各種各樣華麗服飾的人,以及他們的寵物來到這里,為的都是那個人所擁有的紅色液體。
再之后,那個人開始頻繁出入家門,他所牽掛的似乎不再只有自己了。她不愿意繼續(xù)獨自一人守在家中,便決定與那個人同行。這還是她長久以來第一次去接觸外面的世界,這讓她既緊張又雀躍。
他們的目的地是蘋果園附近的,一個被稱為馬戲團的地方,是那個團長的馬戲團。
好在馬戲團里的動物不像他們的團長那樣討厭,她很快就和他們成為了朋友。有蟒蛇大叔、天鵝雙胞胎、小狗妹妹……他們每次見面時都會愉快地交談近況,唯獨團長在場的時候,他們誰也不說話??磥泶蠹叶疾幌矚g他,除了那只叫“杰”的猴子。
猴子杰是團長的忠實支持者,他總是仗著他和團長的親近關系,而看不起其他動物。他整天無故咒罵他們,找他們麻煩。大家像討厭團長一樣討厭他,可都只敢怒,不敢言。
她與大家感同身受,因為猴子杰也非常厭惡她,或許是她和那個人很親近的緣故。猴子杰討厭一切與那個人有關的事物,他總以為那個人要搶走他的團長??珊镒咏懿]有膽量去招惹那個人,于是便把氣撒在了她的身上。他總是在她來馬戲團的時候捉弄她,弄得她不得安寧。
某日,她實在忍無可忍,便將猴子杰的事情向那個人抱怨了一通。那個人安慰完她后,說道:
“那家伙是挺煩的,留著也是一個障礙。”
第二天,猴子杰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