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許被爾帶進了尹立日的大腦里,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葉一許的意識與尹立日的意識連接在了一起。
仿佛走進一家氣勢宏大的博物館一樣,無數(shù)個或大或小、顏色各異的方盒被擺放在展示柜里。
“真不愧是大藝術(shù)家,腦子內(nèi)部的裝修都如此有格調(diào)!”葉一許不禁感嘆,“不知道我的腦子里是不是也類似這樣?”
“展現(xiàn)的方式會依據(jù)主人的特點各有不同,但內(nèi)容大同小異。”爾進一步解釋,“看到了嗎?那些方盒就是儲存記憶的地方,盒子上的標簽會記錄記憶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p> “我的天!這盒子未免也太多了吧!而且既不是按照時間順序,也不是按照事件類型來擺放,一個個找要找到什么時候??!”此時的葉一許就好像名畫《吶喊》里的模樣。
“所以我說我一個人來就好,你知道現(xiàn)在又浪費了多少秒嗎?”爾毫不客氣地吐槽道,但看到葉一許愧疚的表情后,又忍不住安慰,“其實多一個人也有多一個人的好處,只要掌握一定的訣竅,就能節(jié)省出更多的時間?!?p> “請賜教!”
其實每一個記憶盒子上,都有幾種不同的顏色,這代表主人在經(jīng)歷這段記憶時的復雜心情。一種顏色代表著一種情緒,而顏色越深面積越大,表明對應(yīng)的情緒越濃烈。
不過由于時間有限,加上爾又懶得細說,便直接給葉一許劃出他們的目標范圍。
“你只要集中精力尋找?guī)в行杉t、熟褐和炭黑這幾種顏色的盒子就好?!?p> 這都是些什么?口紅色號嗎?!鋼鐵直男葉一許仍是一頭霧水,但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拼命找了!
于是兩人分頭行動,在這偌大的記憶博物館里尋找關(guān)于“林木木之死”的那段記錄。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葉一許他們終于在成千上萬個盒子中找到了那個又紅又褐又黑的目標。
該盒子的標簽上寫著《熱血戰(zhàn)斗少女》,時間也與尹之音之前說的吻合,但是盒子的四周都是封死的,葉一許沒能找到盒子的開口。
葉一許向爾投去求助的眼神,爾示意他往下蹲一蹲,直到葉一許蹲至與爾身高齊平的水平線,突然被對方把頭直接按進盒子里。
他以為自己的臉會撞在盒子上,嚇得趕緊閉眼,但磕碰的疼痛感并沒有如期而至。
“可以睜開眼了吧?”爾無奈吐槽,“還有比你膽子更小的男人嗎?”
“我這是生理反應(yīng)!”葉一許強勢挽尊。
當葉一許慢慢打開眼睛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上帝視角,俯瞰著《熱血戰(zhàn)斗少女》里的世界。
原來作者都是這樣看著自己的作品嗎!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感”嗎!
葉一許不由驚嘆。但在下一秒,他再也無法高興起來。
因為,他通過尹立日的視角,看到了尹之音和林木木遇襲的全過程,也看到林木木為了保護尹之音,下意識推開后者,自己卻摔落山崖。并且,他還看到了尹之音沒能看到的那一部分。
再柔軟的水面,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也無異于摔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林木木重重地砸在河面上,四肢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呈扭曲狀,鮮血不停地從她的身體里冒出,染紅了那一片水面。
唯一值得慶幸的,乃林木木沒有表現(xiàn)出掙扎的跡象,她似乎是當即死亡,至少沒在死前遭受太多的痛苦。
之后,林木木的尸體隨著湍急的河流一路向下,沉入更深的海域,什么也沒有留下。
剛走出醫(yī)院的大門,葉一許再也繃不住眼淚,蹲在路邊肆意大哭。路人看到他悲痛欲絕的模樣,也忍不住跟著哀嘆。爾默默地站在葉一許身旁,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也想到對方此刻最需要的或許只是發(fā)泄。
葉一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淚水儲備有這么多。直到他哭得頭痛欲裂,身體近乎缺氧,眼淚仍源源不斷。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這是他穩(wěn)定情緒后,說的第一句話。
葉一許癱坐在地上,滿臉掛著鼻涕眼淚,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向來冷漠的爾卻默默為其遞上自己的手帕。
對于生離死別,爾早已司空見慣,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對待這一切。然而,當初蘇且?guī)r險些遇害的經(jīng)歷告訴他,無論他見過多少次死亡,可這種事一旦發(fā)生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他永遠無法保持冷靜,甚至會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
所以現(xiàn)在的他對葉一許的心情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你打算怎么辦?”良久,爾問道。
“除了慢慢接受,還能怎么辦……”葉一許面如死灰,眼里黯淡無光?,F(xiàn)在更令他揪心的,是他該如何把這個殘酷的真相告訴尹之音。
“再之后呢?”爾想表示自己對對方接下來生活的關(guān)心,“聽說你辭職了?!?p> “存款還夠,暫時餓不死?!比~一許苦笑一聲,“或許可以趁著這段空閑,重新?lián)炱鹪?jīng)的夢想,寫寫小說之類的,讓……”
讓林木木重生,活在自己的筆下。
但是這句話,葉一許未能說出口,他的眼淚又止不住流下。因為他深知,即使林木木在他的同人小說里“復活”,那也不是真正的林木木了。
葉一許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家中,他連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倒頭就睡。他實在是太累了。
然后,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的畫面前所未有的清晰,而他正處于上帝視角俯瞰著一切。他看到林木木站在一個上下前后左右全是白色的房間里,里面什么東西都沒有,除了一臺懸浮于空中的白色微波爐。
微波爐正在工作中,而看上去毫發(fā)無損的林木木站在微波爐前等待著。隨著“?!钡囊宦?,微波爐停止運轉(zhuǎn)。林木木從微波爐里取出一個白色的飯盒,同時空氣中響起一段系統(tǒng)音——
“第356842650份盒飯已被領(lǐng)取,歡迎光臨……”
葉一許從夢中驚醒,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激動還是更加激動。他明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道理,可是剛才那個夢境實在太過真實,他總覺得這是老天爺賜予他的某種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