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搶親（上）
“嗒~嗒啦嘀嗒嘀，嘀啦嘀啦嘀，嘀啦嘀啦嘀……”
一支十九人組成的迎親隊(duì)伍，敲鑼打鼓吹著嗩吶，大老遠(yuǎn)地趕過來。
隊(duì)伍最前面是兩名花枝招展的老太婆，抹著赤紅的臉蛋，喜笑顏開，扭著大秧歌，邁著小碎步，一步三搖晃。
隨后是一匹高頭大白馬，馬上端坐一獨(dú)眼大漢，身上披紅掛綠，頭戴新郎烏沙冠。
其身后跟著八人抬大花轎，三個大箱籠，里面裝著金銀、布匹等各色彩禮。
隊(duì)伍的最后，明晃晃舉著一個牌子，牌子上書兩個鎏金大字“搶親”。
張漢山真的來了！
馬鬃山的土匪，說到做到。
當(dāng)然，他們現(xiàn)在可不承認(rèn)自己是馬匪，因?yàn)樵缭谑嗄昵?，馬鬃山黃沙寨、祁連山黑風(fēng)寨、阿爾金山羌人幫組成三山聯(lián)盟，向官府提出招安的請求。當(dāng)時縣令收了三伙馬匪一大筆錢，才答應(yīng)招安。半年以后，那個縣令就帶著全家人，去京畿之地當(dāng)了一個大縣的縣令。
三伙馬匪獲得了良民證，可以大搖大擺地進(jìn)城，完成了“做一個好人”的夢想；那位縣令，獲得了大量金銀，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進(jìn)了京，完成了“做一個京官”的夢想。
各取所需，各得其樂。
此時，龍門客棧的門口，已經(jīng)聚來許多人，這樣大的場面，豈能沒有維持本街治安的林捕頭。聽聞有人來搶尤大姐兒，他氣得不行，暗中安排人堵住城門口。萬一張漢山真的搶成了，他林捕頭寧愿這小吏不當(dāng)了，也要跟他玩命。
“雙媒闖門！”
一名身材高大馬匪，充當(dāng)司儀，驚天動地嚎了一聲，把胯下棗紅大馬嚇得耳朵一顫。
馬兒一雙烏溜溜大眼，狠狠地白了這大漢一眼，表達(dá)心中之不滿。
話音剛落，兩個媒婆興高采烈沖了進(jìn)去。
唐小米領(lǐng)著街坊幾個大姑娘，又把兩個媒婆給推了出來。
當(dāng)?shù)亓?xí)俗，這就是拒絕這門婚事的頭一步。
其實(shí)，唐小米也沒幾個朋友，并不是唐小米人緣不好，而是尤蘭這張惹禍的嘴，把街坊鄰居都得罪遍了。聽說有人搶她的親，都巴不得讓她趕緊走人。
今日只有南宮婉兒一個大姑娘來幫忙，為了湊數(shù)，鶴云氣和清潭小尼換上便裝，來撐場面。能把兩個肥大媒婆推出去，全靠唐小米的“潛龍勿用”。
“哎呀媽呀，這姑娘力氣怎么這么大？”一媒婆捂著心口說。
“哎呦，可不是么，現(xiàn)在我還覺得心顫呢，哎呦，我的小心臟啊，哎呀，我不行了，我要昏倒了?！绷硪幻狡盼嬷X袋說。
“軟的不行，來硬的！”司儀高聲喊道。
……
二樓之上，尤蘭一身粉紅長裙，腰間飄帶，頭上插滿各色首飾，花枝爛顫。這妮子，見今天人多，盡其所能一套盛裝，加之絕美容顏，真真不負(fù)天下第一美人之名。
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樓下鬧哄哄的場面，不時偷笑。
正如三哥說的，對方就是來送彩禮的。
這時，她身旁站立一名銀緞子長袍男子，衣服是新的。頭扎銀絲絳，腰間銀腰帶，腳踩銀長靴，渾身上下一套白。其人身材頎長相貌俊朗，不是旁人，正是劍仙唐小鳳?？伤g的劍卻沒了。據(jù)說是被三哥給沒收了。
一皺眉，輕聲問道：“蘭蘭，這幫人是來干什么的？”
“搶親的。”尤蘭不太在意地回了一聲。
“搶誰？”
“搶我?！?p> “嘎嘣、鏘啷”一聲，短劍出鞘。
這不是他的劍，而是掛在尤蘭床頭的一把辟邪護(hù)身小桃木劍。十年前，曾有一癩頭僧人路過家門口，見到六歲尤蘭正與唐小米爭搶逍遙木馬玩耍，她力氣小，爭不過唐小米，被唐小米一推倒地?？伤齾s咬牙跳起來，死命爭搶，最后唐小米心軟，讓給她玩。老僧一驚，指手便道：此女骨頭甚邪，需要辟邪之物賑宅方能長大，否則必然夭折。
“哎哎，你要干什么你！”尤蘭一驚，扭回頭按住唐小鳳握劍的手。
“誰要娶你？我現(xiàn)在就去殺了他。”唐小鳳怒不可遏。
聞言，尤蘭哭笑不得，安慰他把劍收好，把“搶親”習(xí)俗，細(xì)細(xì)說來給他聽。
……
已經(jīng)幾年沒發(fā)生過搶親的事了，酒泉城十幾萬百姓，但凡得空的，都蜂擁而來。
有身份的，坐著椅子，翹著二郎腿，嗑瓜子，喝花茶，比如張縣令的兩位夫人，就坐在最好的位置上——龍門客棧對面的怡紅院的二樓，憑欄而望，看著樓下的熱鬧。
身旁還有幾位富紳家的媳婦，對縣太爺?shù)姆蛉税侔阋笄冢渲心蠈m婉兒的母親也在上面，正指著自己的女兒給趙夫人看。
趙夫人作為縣令家正室夫人，什么事兒都要壓著二房一頭，穿衣打扮不必提，就連說話的聲調(diào)兒都要高上三分。只是這逐漸老去的容顏，卻讓人感嘆“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樓下，一群富家紈绔，搬來椅子板凳，坐在最里面。身后站著黑壓壓一群人，擁擠不堪。
林捕頭帶領(lǐng)張三趙四兩個衙役到處收場地費(fèi)，一邊收費(fèi)，一邊咒罵個不停。因?yàn)猷嵅额^剛才已經(jīng)帶著陳五刑六把最前面一排“板凳費(fèi)”給收了去，為此林捕頭十分不滿。
“這算什么事兒？咱們地盤，尼瑪讓他搶了先！”張三一邊收錢，一邊絮絮叨叨。
趙四斜了林捕頭一眼，看林捕頭面如鐵灰，嘴一歪道：“老三，一天怎么就你話多呢？你沒看出來咱們師父正為這事兒鬧心的么？這肯定是過生日的時候，咱們師父上錢上少了，一定是這么回事兒?！?p> “給誰上錢？”
“廢廢話，當(dāng)然是給我老姑父上錢了唄?！?p> “哦，你是說給我叔啊？那不可能，我叔不是那樣人?！?p> “你快給我滾一邊兒去吧，我老姑夫什么人，我心里沒數(shù)嗎？那見到錢，眼睛都綠啊?！?p> “哎哎哎，你們兩個，能不能把嘴閉上？你看看，看看，這好幾萬人，什么時候能收完？別一會散場了，收不夠二十兩，我打折你們的腿！”林捕頭終于聽不下去了。
“哎，師父，您這話就不對了?！壁w四苦著臉道：“我老姑正在上面看著我呢，你你多少得給我點(diǎn)兒面子啊，就算訓(xùn)我，也得背后訓(xùn)不是?！?p> 林捕頭一瞪眼，剛要說話，張三搶先說道：“老四，你還說這些有什么意思？現(xiàn)在咱大嬸已經(jīng)失寵啦，我叔稀罕的是二夫人，我陳嬸兒?！?p> “張三，你怎么也說這種話呢？”趙四急了：“我老姑怎么回事，你心里沒有數(shù)嗎？就連我老姑夫納二房這件事兒，都得我老姑批準(zhǔn)，否則他敢納嗎？”
“呵，”張三冷笑道：“你看看，同樣是妻侄兒，你照比人家陳五差遠(yuǎn)了呀。你看看，人家那衣料，人家那大皮鞋，人家那腰帶，哪個不比你的好？人家的零花錢比你開餉都多，你還好意思說那些?！?p> “有什么用？不跟我一樣都是光棍兒？”
“呵，你能跟人家比嗎？人家陳五可說了，他玩夠的都輪不到你?！?p> 一聽此言，趙四兩眼一瞪，跳腳罵道：“我告訴你張三，我不是來這里跟你吹牛。他陳五要是敢跟我當(dāng)面說這話，你看我敢不敢砸他！”
趙四這番話，可讓陳五聽到了。陳五輕哼一聲，瞅了身旁的刑六一眼。刑六捏了捏拳頭說：“今天晚上，辦他。”
陳五拍了拍刑六的肩膀，似乎是同意了，似乎又沒同意。他此時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據(jù)說趙四有一個姘頭，長得不錯……
這時，馬鬃山的漢子已經(jīng)把彩禮抬了出來，經(jīng)過德高望重的韓捕頭親自稱量，唱道：“男方出黃金四十兩，白銀八百兩，按照本地規(guī)矩，如若男方拔河輸了，應(yīng)留下黃金四兩，白銀八十兩給女方，然后走人；女方，可以拒絕拔河，那么男方就拎著彩禮回去，不許再來騷擾。可如果女方答應(yīng)拔河，一旦輸了，就必須收錢嫁人，現(xiàn)在由女方家長表態(tài)！”
“來！拔河！”一條大漢從門口走出，聲如洪鐘震得大伙兒耳朵嗡鳴。大家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紫石街第一好漢，武松。
趕巧兒，崆峒派“正義道德”四大弟子也在，要求參與拔河。只是李高德的腳還沒好，卻要逞能。
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武松只能答應(yīng)。武松在當(dāng)?shù)厝司墭O好，但凡點(diǎn)到名兒的，都肯出來幫忙。不久后人群中走出幾條漢子，來到武松身邊。武松取來一壇酒，先給大家每人斟上一碗。
這時張漢山顯得興奮極了，瞇了瞇眼睛道：“兄弟們，機(jī)會來了！趕緊把大力丸吃上，這可是我從天山派高價買來的靈丹妙藥，一刻鐘之內(nèi)，內(nèi)功增加一層，咱們十七個人，就是增加十七層，我就不信拔不過他們！”
突然壓低聲音道：“早些年，這可是衡山派的玩意兒，那群癡傻尼姑，不知道往外賣，還說這是毒物。還是天山派會做生意呀，咱又不是總吃，能咋地！”
“哈哈哈，提前恭喜少寨主抱得美人歸！”眾嘍啰把藥丸吞下，頓感血脈賁張，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眾目睽睽之下，如若答應(yīng)拔河，女方一旦輸了，女兒可就必須出嫁了。否則讓幾萬人戳脊梁骨，那滋味可不好受。
張漢山的大力丸，貨真價實(shí)，任憑武松力大無窮，如何與對方十七個大力丸抗衡？
可就在這時，南邊發(fā)生一陣騷亂，緊接著聽到“嗒~嗒啦嘀嗒嘀，嘀啦嘀啦嘀，嘀啦嘀啦嘀……”的聲音，大家扭頭一看，原來是另外一支搶親的隊(duì)伍。
見狀，張漢山被氣得一翻白眼兒……
欲知來者是誰，且聽下節(jié)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