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冬已至,只曉萬物白,今年的冬天真冷啊。”蘇景棠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忘緊了緊懷里包裹著蘇染染的小被子。
此時此刻蘇染染被包的嚴嚴實實的,穿著手工縫制的棉衣棉褲,圓鼓鼓的像端午吃的小粽子一樣,帶著紅色的毛線織的小帽子,小臉熱的通紅通紅的,兩個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醞釀著什么鬼主意一般,黑長的睫毛撲閃著,櫻桃小嘴咕嚕咕嚕的吐著泡泡,臉蛋兒軟軟的,讓人看了心生歡喜。
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蘇暮年轉動了一下手里捂著的湯婆子感嘆道:“是??!十二月了,一年又快到頭嘍!”
“這湯婆子都不好用,還是我家染染好,能暖到心窩里去?!碧K暮年看著蘇染染打趣的說道。
聽聞此話,直男癌蘇景棠以為湯婆子真不管用,忙關切地說道:“父親,您若是冷,便多加件衣服,北方?jīng)]暖氣,別著涼了才是。”
蘇暮年壓抑住想笑的沖動,無奈的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冷熱還是分得清的?!?p> 蘇景棠卻不知此時蘇暮年心里想的是,自己這兒子說好聽了是老實,肚子里沒有那些個彎彎繞繞,往難聽的說,就是傻,就是愣,就是個二頭青。蘇暮年不想再理自己這個腦袋缺根弦兒的傻兒子,便開口道:
“你別凈顧著我啊,也多帶染染去她外公家走動走動。懷清老了,慕家主枝又只剩他一人,大冬天的,難免孤獨冷清了些,想要子孫陪在身側?!?p> 慕懷清忙順著說道:“多謝父親提醒,是我疏忽了,過會兒兒子便前去探望?!?p> “嗯?!碧K暮年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自家這傻兒子也不是沒有優(yōu)點的,別的不說,孝順是真的。
又補充道:“待會兒我再給你配幾副延年益壽的湯藥帶去,慕老頭若是比我先走了,就沒人陪我下棋了?!碧K暮年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其實心里明白慕懷清老了,他也老了,為了能多陪孩子們幾年,只能拿湯藥耗著。
蘇景棠這直腸子哪能聽出這話里的深意,便寬慰道:“父親說的哪里話,你們會長命百歲的,不過我還是要替周周謝謝您的湯藥?!?p> 蘇染染似懂非懂的聽著二人閑談,忽然高興地咧開嘴,咿咿呀呀的,露出剛扎的兩顆小白牙,手胡亂的指向窗外。
蘇景棠朝窗外看去,淡淡地開口道:“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倒是不要錢似的往下掉?!?p> 蘇暮年知曉這話的言外之意,蘇家是醫(yī)學世家,后輩也都是秉性純良,心懷天下,憂國憂民之人,看這雪沒有停的意思,難免有些擔憂。
因此,蘇暮年并未開口寬慰,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先下去準備準備吧,我也去藥房抓些藥好給你帶著?!?p> ……
蘇府大門外。
“那父親,兒子這便告辭了,晚飯不必等我和染染了,我想著多陪陪岳父,今日便帶染染在她外祖家吃了?!?p> “好,下雪天路滑,注意安全,路上小心點兒,別讓染染著涼了……”蘇暮年絮絮叨叨地交待了一大堆。
“瞧父親說的,兒子就去一天,又不是不回來了,父親不必擔心,無大礙的。”
“唉,年紀大了就這樣,那你們便快出發(fā)吧?!疤K暮年不好意思的說道。
汽車揚長而去,壓過地上的雪花,激起一片白霧,那白霧又瞬間在汽車灰色的尾氣中融化了。蘇染染似懂非懂的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行駛途中,經(jīng)過一道比較繁華的街道時,“啊~啊~”蘇染染著急的揮舞著小手,超車窗外指去。
蘇景棠順著蘇染染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對母子依偎在一個關了門的商店門口,衣裳單薄,身上落滿了積雪。
見狀,蘇景棠開口對司機說道:“到前面停一下吧!”
“是,少爺?!彼緳C應和著,待離那母子近了些,車便緩緩停下了,剎車劃過的距離,留下了一層車轍印,竟有些好看。
蘇景棠怕蘇染染著涼,便溫柔地把蘇染染平放在后座,獨自下車,在深及腳踝的積雪里,像神明一般,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向了那對母子。
“天氣那么冷,你們怎么不回家,依偎在這兒,會凍壞的?!睖厝嵊写判缘穆曇繇懫?。
那個女人慢慢的睜開眼,看到一表人才的蘇景棠,眼里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愫,和難以察覺的陰沉,緊接著虛弱的抬起頭,從凍得發(fā)紫的嘴唇里蹦出幾句言簡意賅的話:“來給孩子他爸治病,結果錢花光了,病也沒治好?!痹捔T,長嘆一口氣,黯然的低下頭。
又怕覺得自己這遭遇不夠可憐似的,緊接著說道:“現(xiàn)在在家鄉(xiāng)欠了一屁股債,我身體也弄垮了,沒路費回家,也不敢回家,無處可去,只得露宿街頭?!?p> 說著,說著,一滴滾燙的眼淚滴在落了積雪的孩童肩膀上,把積雪灼出了一個洞,有心人會發(fā)現(xiàn),聽到這些遭遇時,那孩子眼里閃過一絲不解,卻又快速收斂。
那女人接著拿孩子說事,“只是可憐了我的孩子,這么小就要跟著我受苦。”
“媽媽你別哭,跟著媽媽我不苦的?!蹦呛⑼浜系?,用手扒拉著媽媽臉上的淚,努力表現(xiàn)出懂事。
許是慕挽周難產(chǎn)而死,使得蘇景棠越發(fā)的感性,也越發(fā)的理解母愛的偉大,看不得這一幕,竟跟著鼻子一酸。
想了想,從口袋里拿出一疊錢,遞給那婦人說道:“這點錢也不多,大嫂您拿著帶孩子吃頓飽飯,回家去吧,把債還了,好好過日子!”
那女人卻并未接遞過來的錢,而是忙從雪地里起身磕頭,邊磕頭邊說道:“求恩人收留,求恩人收留……”
也不忘扯過一旁的男孩兒一起磕頭,又說道:“歸鄉(xiāng)之路,山高水遠,路途艱辛,我一婦人帶著幼兒,恐生不測,還望恩人收留。”
那小男孩兒再一次配合的磕著頭說道:“叔叔,我吃的少,能干活的。”
見此情景,蘇景棠趕忙攔下,道:“不必多禮,若是不嫌棄,就按這名片上的地址去蘇家吧,和門房說一聲就行了?!痹捔T,遞給女人一張名片,接著道:“我現(xiàn)在要帶女兒去看望她外祖,就不同你們一路回去了。”然后轉身朝汽車走去,留給那位母親,那個孩子個背影。
“走吧。別讓岳父等急了。”上車之后,蘇景棠便趕忙向慕懷清家趕去。
蘇景棠怎的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仁慈換來的是家破人亡,自己收留的不是孤苦無依的母子,而是一個禍害,一個陰謀家,當然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