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過了，黑炭頭手下的幾個班長才陸陸續(xù)續(xù)過來。大搖大擺，沒事人似的車間晃蕩著。老朱、老胡也一樣。
快到中午時，黑炭頭終于也出現(xiàn)在了車間。
他到車間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找李輝。他把李輝叫到車間辦公室。
辦公室里正好沒人，黑炭頭指了指對面老汪的位置，“坐那邊去。”
黑炭頭這人本來就沒什么架子。只要不發(fā)火，一切都很隨意。李輝現(xiàn)在跟他混得很熟，更沒有什么太多懼怕。
他大泱泱地坐在汪主任的椅子上，等著黑炭頭開口。
“你知道為什么你沒有被罰款嗎？”黑炭頭把腳往桌上一翹，整個人躺在椅子上。
李輝好奇心馬上來了。往前湊了湊，“為什么??？”
“昨天晚上我和江經(jīng)理一起吃飯，我聽他說，是湯總把你從罰款名單中劃掉的?！?p> “湯總把從我罰款名單中劃掉了？為什么??？”李輝更好奇了。
黑炭頭把手往腦袋后面一抱?！斑@個就不知道了，我還以為你自己知道點什么?！?p> 李輝腦子里仔細過了一遍。除了進廠第二天砸了他一紙箱，確定自己跟湯家祿沒有過更多的交集。
“你就是跟我說這事啊？”李輝突然問道。
“今天是星期天，能有什么事？”黑炭頭躺在那漫不經(jīng)心地說?！安贿^我提醒你，你人我是不管你，但是產(chǎn)量還是完成哦！”
“這個我知道！”李輝馬上回答。
這一天的加班就這么平靜無瀾地過了。
……
星期一上午，李輝安排好線上的工作。手里抓著五百塊錢，上去找小姜買飯票。
剛一進門就覺得辦公室的里靜得有些詭異。除了小姜和湯家祿，其他人都不在。
小姜趴在桌上，臉埋在手臂中間，肩膀在那微微聳動著。感覺像是在哭。
李輝不知道什么情況，也不敢上去問。站在那看了幾眼，轉(zhuǎn)身想要走。
“李輝，你過來！”
剛要走，卻被湯家祿叫住了。
李輝心中一咯噔：“湯加肉”居然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他老老實實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他面前?！皽偂！?p> 湯家祿擺弄著手上的黑色自來水筆，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他。
“你是什么學歷？”
李輝張了張嘴巴，清了噪子說：“大?！??！?p> “大專就大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湯家祿看了看他。“我也是大專，怎么，還丟人啊？”
李輝趕緊攤攤手，“不不不，湯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睖业摲畔率种械墓P?！澳悖倚〗裁词?？”
李輝把手上的錢往上揚了揚，“我來買飯票?！?p> 湯家祿眉頭一皺?！罢l允許你們一次買這么多的？規(guī)定有沒有看過？”
湯家祿目光突然轉(zhuǎn)向坐在他前的小姜?！澳莻€小姜！新員工進來有沒有都講過？招人招不進來，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嗎？”
李輝聽了趕緊解釋?！拔摇沂菐途€上員工一起代買的?！?p> 湯家祿不答理李輝。繼續(xù)等著小姜的回應(yīng)。
小姜起身，直接用手試了試眼角。努力控制著音腔，仍然聲音柔柔地說：“都交待過，每次一個人只允許買100?！?p> “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湯家祿又上火道：“你每天都要去食堂清點營業(yè)額，登記好再收回來，不要弄得工人吃個飯還買不到飯票！你說這樣廠里還能留得住人嗎？”
“嗯！”
小姜又擦了擦眼角，不再回應(yīng)湯家祿。
她又朝李輝看了眼。“你買幾個人的？”
李輝走到她邊上，小姜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李輝也有些難為情，不敢正眼去多看她。
“一共5個人。”
隱約中還能聽到小姜一陣陣委屈的抽涰聲。
可能是不好意思讓李輝看她哭花的臉，小姜也埋頭不看他。低著頭打開上了鎖的抽屜，拿出三沓點數(shù)好，捆得整整齊齊的飯票，把其中一沓數(shù)了數(shù)抽出一半。
“每個人先買50吧。我這飯票沒剩多少了。”
李輝點點頭?！班牛?！”
找回零錢，李輝掉頭就要走。湯家祿又說。“你回去和工人講清楚，就說飯票還沒拿回來。要好好講！知不知道？”
“嗯，知道了！湯總?！?p> 湯家祿真是操碎了心，大事小事一把抓，什么都要管。李輝怕他又要問東問西，掉頭就跑。
李輝走后，湯家祿又問小姜，“飯票的事，上次叫你去印一點，為什么不去？”
小姜回答說：“飯票都是總公司后勤統(tǒng)一印的。我去問過了，他們也沒有多余的飯票給我們周轉(zhuǎn)。后勤那邊還說要給各我們分廠統(tǒng)一裝電子刷卡系統(tǒng)?！?p> “那為什么不讓他們多印一些？刷卡系統(tǒng)什么時候裝，你問清楚了嗎？他們?nèi)ツ昃驼f過要裝，到現(xiàn)在裝了嗎？”湯家祿一臉暴燥。
小姜埋頭嘀咕了句?！澳俏乙膊恢腊 ?p> “你給我去好好弄清楚了！廠里后面還要大批量招人，這些事情你都要給我考慮進去。另外，這一個星期至少再給我招100號人進來！”湯家祿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沖著小姜指指點點。
“嗯！我下午就和中介那邊說?！毙〗懖惑@地應(yīng)道。
“不要等下午了，馬上就打電話聯(lián)系！”湯家祿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說。
“好的?！毙〗氐馈?p> 不是我說你，小姜！你這辦事效率實在是太差了！”湯家祿搖了搖頭。
“對了！還有……”湯家祿起身打了個嗝。撓撓頭，卻欲言又止。
小姜回頭看著他，等著他后面的話。
“我剛才又想了一下。我看江尚君那邊的人干脆就暫時不用招了?！睖业撚殖〗戳搜邸！胺凑阋舱胁坏健！?p> 聽了這句有的沒的廢話，小姜突然把頭往里一扭，撇著嘴，又鼓起嘴巴吐了口氣。
心想：明明是招來的人廠里留不住，憑什么總要怪到我頭上？
“對了，你去給我去查一下?？纯茨莻€牛大發(fā)和李輝，他們有沒有什么親戚、朋友關(guān)系？”湯家祿臨走前又吩咐了句。
“哦！這個肯定沒有的！”小姜立馬站起身，一臉怔怔地看著他，脫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沒有？”湯家祿不高興地瞪著小姜。“還肯定！”
“叫你查，你就去查一下。難道這有什么難的嗎？”湯家祿突然又語氣緩和下來說?！皩Σ粚?？”
小姜低下頭，嘴巴動了動。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