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男裝干嘛?”昔語棠有些不解的悶頭喝茶。
“小姐你長的太招搖了,又不喜歡戴面紗,男裝方便些?!苯z毫沒有覺察自己說的有何不妥,甚至還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昔語棠倒是被弄得哭笑不得,誰能告訴她“招搖”是個什么形容詞?她為何感覺不到這丫頭是在夸她呢?
“男裝我就不是這張臉了?”
昔語棠嫌一直以紗覆面悶得慌,尤其是冬天,一出門那紗就恨不得凍在她臉上。
是以昨晚便換了男裝,可結(jié)果呢?
被姑娘們追著不知跑了幾條街啊!
若是男子也就罷了,她揮揮手,隨手迷暈也就是了。
可是把那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們迷暈在街上,若是被人撿回家去,唉,想想都造孽。
“可至少姑娘們不危險啊?!?p> 不危險?
想起那些姑娘的眼神,她覺得就沒有比這更危險的了好么。
權(quán)衡一番昔語棠決定“還是蒙面吧?!?p> 如果這樣還有不長眼的,就殺掉算了。
青黛為昔語棠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剛帶上面紗,車外就傳來車?yán)喜穆曇簟?p> “兩位姑娘,已經(jīng)進城了,是找客棧落腳,還是投奔親戚?”車夫不知道這對主仆的身份,也不清楚她們此行的目的,只得出聲詢問。
昔語棠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所過之處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于耳。想著出來正好半個月,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也難怪處處張燈結(jié)彩。
被這熱鬧的氣氛吸引,昔語棠不由多看了幾眼,才放下簾子吩咐投店。
天還沒黑,街上已經(jīng)是人頭涌動,平日里四輛寬大馬車可以并駕齊驅(qū)的路竟然堵的嚴(yán)嚴(yán)實實,短短的一段距離馬車卻走了很久。
停至客棧時天已經(jīng)蒙蒙黑了,青黛扶著昔語棠下車站定在客棧門前。
昔語棠看著客棧匾額輕笑一聲,這一路走來所住的客棧都叫“比鄰居”。
這連鎖店開的到處都是,還真是會做生意。
青黛先一步進店打點,昔語棠則讓車夫開始卸車上的行李。
青黛進店時,店里并沒有其他客人在,想來應(yīng)該是都去看花燈了。
店小二貌似也很想出去看看,一直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坐在一張桌子前,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店里進了客人。
倒是柜臺前的老掌柜先看到了來人,重重咳了兩聲,小二才回過神來引客。
青黛長得本就秀麗,加之平時又愛打扮,小二的目光瞬間便被吸引了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落后一步進店的昔語棠。
昔語棠進店后,站在門口處仔細打量。
入眼之處還是“比鄰居”式裝修風(fēng)格,一間客棧居然永遠給人溫馨之感。
而最難得的是這間比鄰居開在都城,卻沒有“入鄉(xiāng)隨俗”的比一路上住的分店奢華。
分店遍地都是可見財力雄厚,可這店面即不再主街,又不夠華麗,
昔語棠開始對這比鄰居的老板產(chǎn)生了些許好奇。
這老板到底是不愿討好富家子弟清高之人,還是視金錢如糞土的成功之士呢。
這時的昔語棠不會知道,這比鄰居與她還有些淵源。
老掌柜幫青黛辦理好入住,抬頭便瞥見了站在門口向內(nèi)打量的昔語棠。
看身形這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十五六歲少女。
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暗紋鑲毛斗篷,外面的月光照在斗篷上,泛起柔柔的光。大大的兜帽戴在頭上,幾乎是遮住了整張的臉。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不清形容,瞧不見神情的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就讓老掌柜直覺的覺得,這是一個貴客。
青黛辦完入住,回身看到還在門口愣神的小姐,輕聲喚了昔語棠幾聲。
昔語棠聞聲斂眸向青黛的方向看去。
小二聽到青黛的稱呼倒是微愣了一下。
這個眉眼精明,通身華貴的小姐竟然只是門口這位的丫鬟?
小二好奇的向門口瞧去。
這一眼倒是讓他的怔愣加深了幾分。
呃,這,這是什么打扮?
大冬天的以紗遮面是幾個意思?
嘶,這難道是上流社會的發(fā)展趨勢?
看不懂,著實真心讓人看不懂啊。
小二又轉(zhuǎn)頭看向青黛,不自覺的露出些許傻笑,他還是比較喜歡這樣的,嘿嘿。
老掌柜的年紀(jì)、閱歷都促使了他與店小二截然不同的看人方式。
老掌柜見小二未動,也沒有吆喝他迎客。
而是自己主動從柜臺后走了出來,迎向昔語棠,領(lǐng)著她們一行人上樓。
只是路過店小二時,踢了他一腳,讓他幫忙去搬行李。
安頓好車?yán)喜?,主仆二人便一齊下樓去看燈會,這樣的熱鬧她們怎么能錯過呢。
從比鄰居出來,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十里長街被各式花燈照得亮如白晝。
平時行人寥寥的街道,現(xiàn)下遠遠看去,似乎除了涌動的人流什么也無。
街邊小販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酒肆里傳出的陣陣酒香好像帶著魔力一樣,令整條街道的人都帶著微醺的飄忽與亢奮。
歡愉像會傳染,昔語棠嘴角不自覺的放大,拉著青黛像人潮走去。
賣藝的雜技小哥在這樣的寒冷天氣赤裸上身,胸口碎石。
不遠處的同行對手也豪不示弱鎖喉噴火,兩邊互不服氣暗自較勁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駐足打賞。
糖人攤前,一個兩三歲大的娃娃騎在父親肩上,手里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嘴里還含糊不清的吵著要吃一個孫悟空樣式的糖人。
小情侶們則在掛滿花燈的樹下竊竊私語,互許終身。
這一日的夜里賣的最多的自然是花燈,玩的最多的必然是猜燈謎。
昔語棠拉著青黛走到最熱鬧的一個攤位前。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賣力吆喝的老板吸引著,并沒有注意到擠進來的兩個少女。
“唉來!大家看好了,這就是最難的一道謎題啦!答對的人啊,就可以獲得本店贈送的八角宮燈。我們家的燈啊,那可都是上好的畫師所繪,拿著此燈一定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啊?!崩习鍩崆榈恼泻糁轮i的客人們,努力制造懸念。
老板說著一拉卷起的字謎,題面露了出來。
“陣前各方無一生”打一字。
昔語棠幾乎是在謎題露出的同一時間說出來答案“隆”。
周圍目光頓時聚焦在她與青黛身上。
看青黛是因為長相,而看她,呃,則真的就只是因為她說出了答案。
老板尷尬的干咳了幾聲,畢竟他剛說完最難的題目就被一個小姑娘答上來了,實在是有些丟面子。
昔語棠覺得題目無趣,轉(zhuǎn)身就要去別的地方,卻被老板叫住。
“哎哎,等一下姑娘,等一下,這是你的禮品。”老板擠出人群,笑著遞過一個小巧精致的八角宮燈,上面繪著各色人物、花鳥、魚蟲,畫工不算精湛,卻也和煦生動。
“姑娘好才學(xué),這花燈雖簡陋,入不了姑娘的眼,但好歹也是份祝福,就請姑娘收下吧。”老板雖然覺得被人秒答沒了面子,但做生意以誠信為本,答應(yīng)的禮還是要送的。
昔語棠也看出老板心中不爽,示意青黛接過那盞花燈慢慢回道“運氣而已,老板以'隆'字為謎,日后生意也定當(dāng)是昌隆興盛的。”
見小姑娘這么說,老板再自行郁悶倒顯得小氣,大笑幾聲送走了主仆二人。
坐了一天馬車的兩人也都有些餓了,見對面正好有家酒樓,便走了過去。
在雜亂的人群里,她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多出了幾雙不善的眼睛。
酒樓名叫“德勝樓”,規(guī)模不算龐大,店里客人倒是不少。
單間都被占滿,只剩大堂還有幾個座位。
昔語棠本就不是計較這些的人,大堂多好,大堂魚龍混雜,最是能聽到新鮮八卦。
拉著青黛找了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點了一桌子德勝樓的招牌美食后,就靜靜的聽著這些江湖客天高海闊的議論起來。
什么朝廷內(nèi)部動蕩啦,什么早晚有戰(zhàn)事興起啦,什么“無我門”崛起卻不知門主是誰啦,還有什么江湖大佬被“無我門”弟子暗殺啦云云。
聽下來多是些添油加醋的故事和沒什么憑證的臆想。
這一路聽多了這種事,也就沒什么樂趣了,昔語棠意興闌珊的撇開頭打了個哈氣。
而跟隨她們進店的那幾雙眼睛,卻沒有片刻從她們身上移開。
這時,樓梯拐角處的一陣騷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這是一對衣著有些相似的青年男女,看起來應(yīng)該是一個門派的師兄妹。
男子此時有些激動的站在桌前,大聲地質(zhì)問女子“我就不明白,那個姓洛的小子,你連見都沒見過就天天念叨。他到底哪一點好?別與我說你沒聽過他風(fēng)流多情的名聲?”男子邊說邊用手指朝著門外無目的的指著。
女子聽他這樣說自己的心上人顯然也很不忿,跟著站了起來,皺起秀眉不滿的回道“師兄還請慎言!人家是堂堂錦瑟閣少主,‘那小子’這種稱呼,也是你能叫的?若是有心人聽去,怕是會給我們清俞幫帶來麻煩!”
錦瑟閣少主?
昔語棠楞了一下,那不就是他未婚夫洛若離么?
來了!終于來了條勁爆的新聞啦!
昔語棠絲毫沒有身為半個當(dāng)事人的自覺,就這么大咧咧的看起了熱鬧。
直到...
“呵,原來你也知道那小子是錦瑟閣少主。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他有未婚妻吧?”男子譏諷的看著女子淺笑。
“你說那個藥王的女兒?”
女子像是沒看到他的譏笑一樣,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不以為意的笑笑“我聽說十年前她受了重傷,這么多年都沒有聽過她的消息。江湖上都說,怕是...以經(jīng)死了吧。”
女子說完便咯咯笑了起來,這清脆的笑聲惹惱了男子,出口的話也不自覺的重了些。
“哼,別做夢了,就算沒有藥王的女兒,他也看不上你!”男子咬牙說完,轉(zhuǎn)身跑出酒肆。
女子被他吼得臉上紅白交加,大家看她的眼神更是使她如坐針氈,把銀子摔在桌上也跟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