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破局（上）
離憂居中，外面的血光、火光、風(fēng)雪交織一片與慕籬眼中哀痛悲憫的淚光交相輝映。
環(huán)顧這座飄雪的小院，他不由回想起過往那些人和事。
“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大公子終有一日會君臨天下，此乃天意，而二公子你則是大公子登頂之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p> “……！”
“大師莫要拿晚輩尋開心了，就我這副病體殘軀如何能幫到兄長？能不拖累他，我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二公子可知，紫薇雖貴，但若無左輔、右弼相助，恐也大事難成，而其中又以左輔一曜尤為重要?！?p> “大師的意思是……我命主左輔，將來會成為兄長成就大業(yè)的助力？”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終有一日，二公子你會成為大公子成敗與否的關(guān)鍵！貧僧言盡于此，二公子好生思量。”
……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許多事即便我們能預(yù)料到結(jié)果，但卻無法得知其過程，就好比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生命的終點是死亡，但通向這個終點的過程會如何，我們都無法預(yù)料。終點雖同，路卻有千萬條，要怎么走取決于我們自己?！?p> ……
“大公子的帝星命格注定了他會有一條艱險之路要走，而二公子你身為輔星要走的路或許會比大公子更加艱險，因為帝星之路再險再難都是走在光明之下的，可身為輔星就未必了，也許你將要踏上的是一條無盡的黑暗之路，而長庚希望二公子將來無論遭遇如何都不要輕言放棄，就算是為了大公子，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
“二公子，長庚相信，天意既要你活下來，就必然有它的用意?！?p> “……既是上天要我活下來，那我便順應(yīng)天意！我的命既是兄長給的，那么余下這十年，我愿傾盡所有換他一世長安，得償所愿！”
……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當(dāng)日長庚與他那一番長談絕不簡單，只是他沒想到會是如此的不簡單！
直到今日，他心頭那股一直作妖的躁動終于停止了，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以來的不安竟是源自這樣一場浩劫！
慕籬望著風(fēng)雪無邊的血紅長天，腦海中回響起長庚的囑咐。
……
“籬還有個疑問，適才少當(dāng)家似有意阻攔我說出雙腿已愈之事，想來少當(dāng)家此舉必有深意。這么多年來，府中不知請了多少名醫(yī)花了多少銀子，都沒能治好我的腿疾，而巫族竟能在短短數(shù)天之內(nèi)就將它徹底治愈，實在無法不讓我好奇啊~”
“天機不可泄露，但長庚可以斷言，在不久的將來，此事必定會對二公子有所助益?！?p> “即是如此，那籬也不好再強求，只是不知我要等到何時才可將此事告知眾人？”
“這個嘛……待時機成熟，二公子自然就知道了?！?p> 呵……
慕籬低眉無言苦笑，少當(dāng)家呀少當(dāng)家，原來這就是“不可泄露”的天機啊，何其慘烈，何其殘忍！
隨即，他驀地掀開毯子，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就這么站了起來！一院子的尊者、領(lǐng)隊和親衛(wèi)紛紛驚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云清目瞪口呆地看著慕籬語塞道：“公子……”
慕籬鎮(zhèn)定自若地緩步下臺階，踏進雪花紛飛的院中。
行至那顆年復(fù)一年謝了又開、開了又謝的桃花樹下，他駐足凝望，身后四人排排站，只覺滿院潔白中、瓊枝桃樹下、覆雪石桌旁那個頭束雙層荷葉紗巾、身披玉綾裘、手握暖手爐的少年立在天地一色中，身子單薄得讓他們都心疼不已。
也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們才意識到，這個平日總是一派溫文爾雅、從容鎮(zhèn)定的少年，他才不過十九歲而已，還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孩子。
慕籬只稍稍分神了一會兒，很快便回過身來看向身后四人，眉目清淺道：“現(xiàn)在，輪到我們反擊了，眼下最緊要的有兩件事，我們時間不多，所以你們一定要盡快完成?！?p> 并立四人同時揖道：“請公子吩咐！”
慕籬沉穩(wěn)冷靜有條理道：“首先就是要盡快將京中的變故和厲王的篡位陰謀告知父兄，否則父兄危矣，八萬北征大軍也極有可能盡數(shù)有去無回！”
就算是在下令的此時，慕籬也預(yù)感他可能已經(jīng)遲了，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盡可能地補救。
“以父兄的能為，只要掌握了準(zhǔn)確情報，他們必定就能脫離險境。事關(guān)重大，所以云清，此事由你親自去辦，我要大梁的訊息切切實實、萬無一失地傳到父兄耳中，明白嗎？”
云清明白，九源既已確定是敵人的地盤，慕籬是擔(dān)憂傳書中途有可能會被敵人截斷。
“屬下明白，請公子放心！”
慕籬點點頭，濃眉微微一皺，憂心又充斥眉宇間。
其實他還有個顧慮，父親即便知道了此次北征是個圈套，甚至是知曉了京中親眷有危險，他也極有可能不會反抗。
從前他就一直不理解，為何天啟帝那樣千方百計地猜忌、牽制甚至利用，可父親卻從無半句怨言。
直到接掌司過盟，對當(dāng)今大魏局勢有了深入全面的了解，他才終于明白父親的鐵血丹心。
但也正是因為懂了，所以他才覺得如今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就好似連老天爺都在嘲笑父親的一片赤膽忠心。
然而，今時今日的事態(tài)發(fā)展已容不得父親再遲疑。父親若不能及時做出應(yīng)對，則大魏江山可能旁落不說，只怕大魏上下追隨父親的舊部都將難逃厲王毒手！
他相信父親會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何況還有兄長在旁。他雖無法替父兄做決斷，但他清楚，只要將京中的消息確切地傳達給父兄，他們便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無論父兄做出何種選擇，他都會不遺余力地支持，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他們是否趕得及。
慕籬略一沉思，轉(zhuǎn)而跨上臺階鉆進了屋子，不多時便又出來了，將一個素色錦囊交給云清。
“以獨孤仇的名義將此物交給兄長。記住，一定要快，因為我無法預(yù)測敵人會按兵不動到何時?！?p> 四人聞言一驚，云清問：“公子是說，厲王可能會起兵造反？”
慕籬搖頭道：“不是可能，是一定！只是，我暫時還不知他打算如何行動?！?p> 所以此次劫難不但北境極危，大梁城可能也將迎來一場浩劫！
慕籬很清楚，厲王要的是父親和少帝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但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厲王不會在父親趕回來之前動手，屆時京城亦將面臨傾覆的危機。
隨即，他又轉(zhuǎn)向赤麟吩咐道：“赤麟，你與云清一道去，以相府護衛(wèi)的身份將京中的一切告訴北征大軍眾將，明白嗎？”
下立四人立刻明白，云清所代表的是司過盟，私下里將消息帶給慕榮乃至慕謙是沒問題，但卻無法取信于北征大軍眾將，故而必須有一個明面上可信的人說服眾將。
赤麟當(dāng)即領(lǐng)命：“是！”
“時間緊迫，你們即刻出發(fā)吧，早一分見到父兄，京中便多一分希望，要記得虛實分道而行，以避敵人耳目?！?p> 云清、赤麟跪地鄭重道：“請公子放心，我們定不辱使命！”
云清起身與云翊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論如何慕籬身邊必須留一個人以策萬全。
云翊明白云清的托付，沖他鄭重點點頭。
云清最后再向慕籬一揖：“公子，那我們?nèi)チ恕！?p> 慕籬沖他二人點點頭：“一切小心?！?p> 隨即，只見兩人腳一點地，隨即沖天而起，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