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關(guān)北舊事（下）
弄清事情來龍去脈之后，慕籬對歐陽烈非但沒有一絲的怨恨，反而滿滿的都是心疼，以及對歐陽兄妹的愧疚，畢竟他們兄妹是因為兄長才遭受這一切的。
與歐陽家并無關(guān)系的洛傾鴻尚且如此懊惱自責(zé)，五年過去了都還對此事耿耿于懷，那兄長若是知道這一切后，又將會是何等的自責(zé)、內(nèi)疚、痛苦。
所以，慕籬更加確信此事不能讓兄長知道了。他若知歐陽兄妹為他遭受如此巨大而長久的折磨，必定不會饒恕自己。
他承受得已經(jīng)夠多了，慕籬不愿他再背負(fù)更多的傷痛。
而藥谷向來不理紅塵，雖然他也很想安慰洛傾鴻的遺憾、內(nèi)疚和自責(zé)，但楚天承和追命九門與父兄和司過盟之間的恩恩怨怨，他自是無法告知洛傾鴻的，自然也無法告知他歐陽葵應(yīng)該還活著的推測，只能在心底默默對他表示歉意。
“少谷主醫(yī)者仁心，牽掛歐陽姑娘至今，她若在天有靈，必定也會感激少谷主的?！?p> 洛傾鴻紅著眼睛看向慕籬，給了他一個自欺欺人的微苦淺笑：“但愿如此吧。”
隨即他好似想起什么：“請盟主稍等片刻。”
說著，他便穿過客堂進(jìn)入東廂去了，慕籬猜測那里面大概就是他的臥房。
很快，洛傾鴻出塵的碧影又從里面出來了，走到榻邊，將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遞給慕籬。
“這是我當(dāng)年從歐陽姑娘的吐血中提煉出來的毒物，獨孤盟主神通廣大，或許能從中發(fā)現(xiàn)端倪。傾鴻無能，一切只能拜托獨孤盟主了，請你們務(wù)必查出此毒究竟是何物，也好了卻我一樁遺憾，告慰歐陽姑娘在天之靈。”
慕籬不得不再次感嘆，果然是仁心仁術(shù)、俠骨柔腸、名譽(yù)在外的藥谷傳人。
他起身接過紙包，感激道：“請少谷主放心，在下一定盡力！”
洛傾鴻向他一揖，亦感激道：“多謝?！?p> 慕籬輕笑搖頭，拱手作別：“叨擾許久，在下也該告辭了，此番多謝少谷主了?！?p> 洛傾鴻眼中滿是殷勤的期盼道：“一切拜托獨孤盟主了，讓傾鴻送盟主一程。”
洛傾鴻說著便引慕籬向堂外走去，慕籬微笑表示感謝，隨著他的引領(lǐng)朝外走去。
小院中，云歿、云酆以及陪客的楚昱早已恭候在那里。
見慕籬和洛傾鴻出來，云歿、云酆雙雙拱手見禮：“盟主，少谷主?！?p> 洛傾鴻也含笑向二人回禮，而后面向慕籬道：“盟主身份特殊，想來也不愿隨行過多，傾鴻就不遠(yuǎn)送了，日后若有需要，藥谷隨時恭候?！?p> 慕籬再揖：“多謝少谷主?！?p> “等一下！”楚昱突然道。
眾人看向楚昱，楚昱看著慕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為難。
慕籬輕笑：“楚公子有什么話，但說無妨?！?p> 楚昱看了看身旁的洛傾鴻，洛傾鴻無奈一嘆：“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我知道你憋了很久了?！?p> 楚昱知道，洛傾鴻說的是他回來時見到他哭的模樣。
楚昱抿嘴低頭沉思了片刻，像是在為自己打氣，然后才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抬頭看向慕籬道：“敢問盟主，錦州那一戰(zhàn)……長平侯……他還好嗎？我聽說……”
楚昱又抿嘴低頭，接下來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慕籬聞言，心頭瞬間一暖。
這個太過真誠坦率的人啊，叫人說他什么好呢，呵~
“多謝楚公子關(guān)心，君侯一切安好，只是受了些挫折而已，但在下認(rèn)為，那些挫折對君侯有利無害，因為一切壓不垮他的，最終都必定會使他變得更強(qiáng)！”
洛傾鴻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慕籬，因為他覺得慕籬這個謝也道得別有深意。提及慕榮，他的語氣似乎也過于親昵，仿佛是在說著什么極為親近的人，但慕籬專注于寬慰楚昱，一時竟忽略了他這話中微弱的不妥。
“如今一切皆已雨過天晴，君侯不曾介意，也請楚公子莫再介懷，何況這一切本就與你無關(guān)，不是嗎？”
楚昱看著慕籬，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慕籬的話他都明白，然而他卻怎么都無法抹去心底的愧疚自責(zé)。
慕籬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真心地希望已經(jīng)擺脫了一切紛爭的他能從此無憂無慮，不再被牽連。
“楚公子，人生在世，有很多事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自己的方向不動搖，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做好自己該做且能做的一切，你說對嗎？”
楚昱眼中光芒一閃，好像慕籬的話突然給了他莫大的啟發(fā)，他忽然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多謝獨孤盟主，楚昱記下了！”
慕籬回之以微笑點頭，隨即向洛傾鴻亮了亮那個油紙包，道：“此事一有結(jié)果，在下定第一時間差人來報，還請少谷主寬心?！?p> 洛傾鴻臉上終于又恢復(fù)了一眼蕩魂的笑容：“多謝獨孤盟主。”
“那我等就此告辭，后會有期?！蹦交h揖道，云歿、云酆亦隨慕籬向洛傾鴻拱手作別。
洛傾鴻與楚昱同致禮作別：“后會有期?！?p> 目送慕籬一行三人下山遠(yuǎn)去，洛傾鴻瞅向楚昱，眉眼間盡是擔(dān)憂：“燁之，你該不會是想……？”
楚昱轉(zhuǎn)過身面向洛傾鴻，看著他擔(dān)憂的表情，楚昱抿唇低頭，洛傾鴻看到他跳動的睫毛好似都透露著既糾結(jié)又難以對他說出口的決心。
終究，楚昱還是抬起了頭對洛傾鴻篤定道：“傾鴻，我決定了，我要去長平侯身邊！也許我的力量幫不上他什么忙，但我還是希望能親手終結(jié)他們的罪孽！”
楚昱一言出，洛傾鴻似乎并不意外，但卻相當(dāng)生氣，只是他終究還是沒舍得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
“燁之，你是不是魔怔了？”
即使洛傾鴻已經(jīng)很克制了，可楚昱還是聽出他生氣了，倒不如說這樣壓抑著怒火生悶氣的方式更讓楚昱于心不忍，矛盾糾結(jié)。
從他來到藥谷起，洛傾鴻便竭盡所能地想讓他忘記過去。這三年來，他走過很多名山大川，看盡世間繁華，見過蕓蕓眾生，自然也親歷過許多百姓飽受流離之苦的情景。時間越久，他就越發(fā)覺得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愈加躁動，可面對洛傾鴻他卻始終開不了口，覺得這樣有負(fù)洛傾鴻為他所做的一切。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他忘記那些悲傷的過往，想讓他重新開始，他怎么忍心讓他失望。
然而，今日獨孤仇的來訪終于徹底掀動了他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波瀾，他終究還是決定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