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良辰吉日結(jié)好姻（下）
城南，五重朱雀樓之巔，三條淺紫身影迎春風(fēng)而立，遠(yuǎn)眺熱鬧的大梁滿目凝重。
除長庚與蘇荷外，另一人乃是巫族四大護(hù)法之一的單童。
依舊蒙著淺紫面紗的蘇荷感慨道：“一晃三年過去了，時間還真是快啊?！?p> 想起當(dāng)年癸酉之亂時，他們也曾立在這樣的高處窺視著人事變遷，滄海桑田。
長庚亦遙望巍巍宮墻之內(nèi)的瓊樓玉宇滿是感慨地長嘆：“是啊，三年了，終該結(jié)束了。”
一切都是我和母親種下的孽，他們兄弟二人是無辜的，若要付出代價，那就讓我來代替他們承受吧！
蘇荷望著長庚消瘦修長、悲傷滿溢、雙肩沉重的背影心疼不已，內(nèi)心祈求：上蒼啊，請你不要對他如此殘忍，我愿用我的一切來交換他的自由、快樂和幸福，請求你讓他從沉重的使命中解脫吧！
長庚忽而仰望天際，眉眼間洋溢著深重的悲傷默道：舞陽歷代先祖啊，請護(hù)佑我舞陽家的血脈吧，愿他們今后平安喜樂，無劫無災(zāi)。
其實，他早已算出了楚天承尚在人世，也早已預(yù)見了洛傾鴻的再次落難，可當(dāng)日他卻有口不能言，所以才會對洛傾鴻表示歉意。
他深知洛傾鴻必定也已做好了與楚天承同歸于盡的準(zhǔn)備，而他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fā)生，因為他的宿命便是徹底了結(jié)楚天承，徹底終結(jié)這段長達(dá)二十三年的宿怨！
自從得知洛傾鴻的真正身份后，他的使命便只剩下了一個。他之所以還拖著這副殘軀茍延殘喘，就是為了終結(jié)這場延續(xù)了二十三年的宿怨，護(hù)他門兄弟二人周全！
他相信，這也是澶淵舍命救他的意義之所在。
長庚于是轉(zhuǎn)身面向蘇荷與單童：“走吧，該去會會他了?！?p> 他看上去仍然恬靜溫柔，可蘇荷卻分明從他的眉眼間看到了濃重的悲傷。
他已預(yù)見接下來將會發(fā)生何事，所以他要趕去阻止慕籬，防止他因一時失控現(xiàn)身，進(jìn)而亂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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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城北，九重鐵塔之巔。
只見黑袍黑蝶面具的影主與楚天承迎風(fēng)而立，也遙望著迎親鹵簿喜樂之聲隱約傳來的皇宮方向雙雙靜默。
此時，一個影衛(wèi)鬼魅一般忽然現(xiàn)身，在兩人身后躬身揖道：“啟稟影主，發(fā)現(xiàn)了舞陽巫族族長的身影?！?p> 楚天承猛然回頭，驚詫道：“誰？！”
影主卻是不緊不慢一聲嘆息道：“哎，我的擔(dān)憂果然成真了?！?p> 他回頭問影衛(wèi)：“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
影衛(wèi)答：“玄甲軍大將軍秦蒼今早稱病告假了?！?p> 影主眉頭一蹙，目露探究道：“以他和晉王的交情，如此重要的日子，就算是抱病，他也應(yīng)該堅守崗位，怎會告假呢？”
楚天承看向他：“你懷疑這其中有問題？”
影主不答。
他的確懷疑，可他一時之間也看不透這其中的玄妙。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現(xiàn)在再做什么改變也來不及了，一切照計劃進(jìn)行吧?！?p> 楚天承看了他兩眼，而后方道：“就算舞陽長庚提早醒來了也改變不了什么，只要我們有那個煞星在手，無論他們做什么都無濟(jì)于事，你何必杞人憂天?！?p> 影主忽而眼露笑意道：“見你如此有信心，我便放心了。時間差不多了，該讓洛傾鴻行動了?！?p> 楚天承“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影主繼而轉(zhuǎn)身繼續(xù)望向皇宮方向，頗有興致道：“洛傾鴻，舞陽長庚，你們究竟在計劃著什么呢？本座可是很期待你們究竟會如何反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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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華燈初上，乾陽大殿庭燎煌煌。
今夜，一場最隆重的盛事將在此舉行。
但見全副武裝的禁軍遍布乾陽大殿里里外外各個角落，三重宮門及乾陽殿內(nèi)外皆掛滿紅綢，鮮艷的紅毯也從乾陽門外一直鋪到大殿內(nèi)御座之前。
莊嚴(yán)宏大、燭火通明的殿內(nèi)，拖著病體的慕謙身著帝王最為隆重的玄衣纁裳袞冕十二章服居至尊位，而大殿兩側(cè)列著親王、宗室、宰相、他國派來的使臣、各鎮(zhèn)諸侯及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等觀禮之賓，再加上殿內(nèi)侍立的宮婢、禁軍，林林總總足有數(shù)百人之多，所有人也都穿上了各自最隆重的禮服。
說起皇室宗親，其實都是因功封賞的異姓王親公侯，并沒有真正的皇親，縱觀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皇室宗親稀薄到如此地步、皇室子嗣稀薄到如此地步的怕是只此一家，前無古人，往后只怕也不會再有來者了！
御階之下，紅毯之上，慕榮身著玄衣纁裳九章袞冕立于慕謙右手，左手則是幞頭紫袍的裴清及兩名禮部贊者，還有六尚局女官若干，備好了婚儀所需牢饌及盥洗器具。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這么重要的日子，原本尤其應(yīng)站在御駕之策的玄甲軍大將軍秦蒼竟然好巧不巧地在前兩日訓(xùn)練中傷了腿，帶傷安排好大婚之日所有安防的他卻不得不在今日告假，以免他的不雅之相損了大周國威，讓那些諸侯和外來使臣看了笑話去。
所以，今日大殿安防便由乾陽禁衛(wèi)軍大將軍楊慎暫時代管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著婚典開始。
此時，忽聞殿外傳來一個高揚(yáng)的男聲：“新婦到！”
頓時禮樂起，在眾人矚目下，手執(zhí)團(tuán)扇的新婦在陪嫁丫頭月兒、蘭兒以及兩列儀仗女史的隨同下入乾陽門，緩緩踏上喜毯長階。
但見新婦頭戴九樹花釵，并花鈿金翠兩博鬢，大袖青衣里紅裳，青織大帶朱敝膝，青舄玉佩雙紅綬。
見新婦裝束，觀禮的來使、諸侯和文武大臣們不禁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也難怪，瞧瞧符天驕今日大婚穿的禮服是什么規(guī)格啊，那可是只有太子妃才有資格穿戴的九樹褕翟衣?。?p> 迎親鹵簿儀仗，厭翟車，玄衣纁裳九章袞冕服，九樹褕翟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哪里是一個親王納妃的規(guī)格，這分明就是皇太子納太子妃的規(guī)格！
試問禮部和尚儀局會犯這樣的錯誤嗎？身為文臣之首兼大婚主持的裴清又會犯這樣的錯誤嗎？
當(dāng)然不會！
所以，若非慕謙授意，他們怎敢如此安排。
這在周朝文武們看來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本來如今的慕榮早已是實際上的太子，只不過差了個太子的名分而已。
而對那些外來恭賀的使臣來說，那就更管不著了，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
及至慕榮跟前，月兒、蘭兒及儀仗女史各自退至兩側(cè)。
慕榮先揖禮相拜，符天驕執(zhí)扇掩面萬福禮相還。
在等待儀式開始的當(dāng)口，符天驕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點團(tuán)扇，露出了她那一雙靈動、雀躍、英氣的大眼睛，正對上慕榮含笑注視著她的目光，她眼神一躲，趕忙又將團(tuán)扇舉起遮住了臉。
慕榮被她這一舉動逗樂了，沒想到她竟還有這么頑皮的一面，竟露出了狡黠痞氣的笑臉。
此時，作為大婚主持的裴清轉(zhuǎn)身向御座之上的慕謙一揖，請示道：“陛下？”
慕謙一臉慈父的欣慰看著眼前這對新人，眼里竟泛起微微的淚光，心內(nèi)默道：夫人，榮兒今日大婚了，你可看見了？
裴清見慕謙沒反應(yīng)，大約也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故而又叫了一聲：“陛下。”
慕謙這才看向他，他花白胡須一堆，喜道：“陛下，新人已到，是否可以開始了？”
慕謙這才晃過神來，疲憊的臉上展露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點頭笑道：“開始吧。”
裴清又恭敬一揖：“遵旨。”
隨即，裴清面向數(shù)百觀禮之賓朗聲道：“婚儀開始！”
老頭子雖已年過古稀，可這一開嗓還是相當(dāng)?shù)睾榱劣袣鈩荨?p>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直候著的兩名禮部贊者便上前來，一人一邊立于新人之側(cè)，等待指令，同時有一女官舉案來到新人面前，北向躬候。
裴清曰：“卻扇！”
符天驕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終是含羞帶怯地去了扇，交到慕榮手中。
慕榮也含笑看著她，接過扇子，放入那女史舉起的案中，女史便又退回原位去了。
裴清曰：“沃盥！”
又有數(shù)名六尚局女官奉匜托盥來到新人跟前，同樣是北向躬候。
贊者服侍新人沃盥，盥卒授巾。洗畢，女官們又悉數(shù)退回原位去了。
裴清曰：“共牢！”
又四女官上前來，其中兩人奉牢，兩人舉案，案上置巾，亦是北向躬候。
兩贊者各取一塊肉呈于新人，新人各自掩面食之，后取案中巾呈于新人，新人各取之涚手，隨后女官們又悉數(shù)退回原位。
裴清曰：“合巹！”
又有二女官上前來，一人舉巹與錦囊，一人盛酒與剪刀，還是北向躬候。
贊者各取牽著紅線的巹呈于新人，然后再取酒倒入巹中，新人先各飲一半，之后交換，再各自飲下另一半，然后將巹交給贊者，贊者再將巹合而為一，并用紅繩綁在一起，放回原處，但兩名女官卻沒退下，仍躬候原地。
此時，但聞裴清又曰：“結(jié)發(fā)！”
二贊者各自取過剪刀，從新人的頭上各剪下少許一縷，合梳在一起，并以紅繩結(jié)之，裝入備好的錦囊中，此時女官們才悉數(shù)退下。
此時，但聽裴清高聲道：“禮成！”
隨著一聲“禮成”宣告婚儀結(jié)束，慕榮與符天驕先面朝慕謙雙雙深揖一拜，慕謙高興得連聲叫好，然后新人轉(zhuǎn)身面向眾賓再深揖一拜。
隨即，裴清面朝新人和御階之上的慕謙稽首恭賀：“恭祝晉王、王妃伉儷同心，福澤萬民！恭祝陛下萬壽無疆，大周盛世永昌！”
于是，大殿當(dāng)中所有賓客、侍從皆稽首恭賀：“恭祝晉王、王妃伉儷同心，福澤萬民！恭祝陛下萬壽無疆，大周盛世永昌！”
慕榮與符天驕再度轉(zhuǎn)身，隨眾賓面朝慕謙稽首恭賀。
慕謙滿面笑意，中氣不足虛弱道：“眾卿平身吧?！?p> 慕謙看著御階下一對新人，帝王威嚴(yán)的臉上露出滄桑的欣慰。
終于成了……終于成了！他心頭最后一樁放不下的大事終于了了，頓覺雙肩都輕盈了不少。
現(xiàn)在就算閻王爺立刻召喚他，他也再沒有遺憾了。
慕榮和符天驕互相望向?qū)Ψ?，臉上也都是燦爛的笑容。
就在這時變數(shù)突生，慕榮突然捂著心口，五官扭曲地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