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寺,偏廳。
“我那個女兒,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溫柔可人,更能持家……”王員外滔滔不絕的介紹起女兒來,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大智和大弘此時是一副呆若木雞的尷尬樣子。
尷尬的不只是大智和大弘,錦袍公子王康此時也是一臉懵狀。他本以為父親此次造訪靈泉寺,是為問罪而來,便自告奮勇的一同跟隨,沒想到,竟是為提親而來。他心中暗暗懊悔,早知如此,剛才就該說話客氣點了。
王康雖然紈绔,但他并不是個傻子,雖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將妹妹嫁與這淫賊大荒,但他知道,父親的決定,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是絕對不容質(zhì)疑的,剛才自己的話語必已招致父親的不滿,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盡力彌補。
想到這兒,王康立即接過王員外的話茬,搖頭晃腦地說道:“我們王家——良田百頃碧油油,金銀財寶堆屋頭,高朋滿座齊聲贊,豪門威名淵源流……”
不知是誰做的一首滿是阿諛奉承的小詩此時被王康直接引用,聽的王員外一下子眉頭就擰了起來,一旁的大智和大弘也被這詩攪得是腹中翻江倒海,差點吐了出來。
“這大荒,若是能入贅我家,這榮華富貴——嘿嘿……”王康毫無察覺,依然眉飛色舞的說著。
大弘聽的實在是忍不住了,便一下沖上前去,沖著王康直接吼了起來:“這太荒唐了!和尚怎能娶親?”
王康被大弘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不敢再說下去,只扭頭偷偷看著王員外。
閩行唐制,此時雖無明令禁止和尚娶親,但若是和尚娶親被發(fā)現(xiàn)了,苦役之罰是免不了的。強迫和尚娶親,處罰更是嚴重。王康之前并沒有深思過這些,憑他的智力也想不到應對之法,就只好望向父親求助。
王員外卻似胸有成竹一般,只見他面色一沉,之前悠閑的表情瞬時不見,他厲聲說道:“和尚不能娶親,就能半夜赤身裸體的闖到女子閨房嗎?我告訴你們,入贅這事,今天,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的話,我就報官!”
這話聽的大智大弘心頭一震。
“先將淫賊大荒捉拿起來按律嚴懲,在問你靈泉寺一個窩藏包庇之罪!”王員外接著說道。
“這……”大弘瞬時無語。
此時的閩國施行唐律,犯此罪者,至少杖一百,徒三千里,僧人犯罪,罪加一等,并要強制還俗。窩藏包庇,與之同罪。盡管他們早已深信大荒是誤闖閨房,但要提供證明,卻是沒有的。如王員外一口咬定大荒意圖不軌,起碼也是個未遂之罪。
“阿彌陀佛……”大智這時開口了:“王員外息怒。我大弘師弟的意思是,和尚若要娶親,須要先還俗才是?!?p> “那就先還俗!”聽到大智這么說,王員外的臉色緩和了好多。
“常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荒乃我等師弟,我等均是出家人,自不能替師弟拿此主意。是否還俗,是否娶親,只能大荒師弟自行做主了。”大智說的不緊不慢。
“那就把大荒叫出來,讓他表個態(tài)!”王康找機會趕緊插了句話。
“阿彌陀佛……此事,貧僧認為不宜操之過急。操之過急,似有逼迫嫌疑。”大智緩緩說道。
王員外認可大智方丈說的話。強扭的瓜不甜,為女兒的幸福考慮,原本他就沒指望用脅迫的方法,他早早計劃好要以商量為主,威懾為輔,但是被王康這愣頭青一攪和,還沒來得及商量,就直接變成了逼迫。強迫和尚娶親,罪責可不小。他暗暗尋思,局面雖似己方占據(jù)上風,但只要大荒沒有還俗,靈泉寺隨時可以反告,看來,不退一步是不行了。
“三日!給你們?nèi)諘r間。三日之后,大荒還俗,娶我女兒,入贅我家!如果到時候……哼!我就報官!”王員外邊說,邊狠狠白了王康一眼。
……
“爹,若是大荒這小子不同意呢?”回家的路上,王康小心翼翼地問王員外道。
“不會。”王員外信心滿滿:“金錢美色,普天之下,誰能抵擋?”
“夜長夢多,萬一……不如,直接把大荒這小子抓了!”王康時刻不忘凸顯自己的價值。
“抓?大荒是什么人?你抓的住嗎?”王員外很為他這個兒子的智力著急,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翻著王康。
王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王員外嘴上申斥著王康,心里卻被王康的話攪合的也是七上八下。一路上,他不再理會王康,顯得心事重重。
萬一……沒有萬一!快到寧安縣時,王員外喃喃自語道:”不受金錢美色所誘的人,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
……
靈泉寺,方丈室。
大智和大弘二人已經(jīng)面對面的枯坐兩個時辰了,天已經(jīng)黑了。
這是一件棘手的事,而且,非常非常棘手。不論是否同意王員外的要求,靈泉寺百年的清譽都將毀于一旦。二人一籌莫展,相視無言。
終于,大智方丈打破沉默,說道:“還是先聽聽大荒師弟的想法吧!”
大荒此時就站在方丈室的門外,他早就從興悟口中聽說了下午之事,也正惴惴不安,一聽室內(nèi)方丈此話,便一把推開房門闖了進去,第一句話就是:“方丈師兄,我不娶親!”
“你想好了嗎?王大小姐你是見過的,端莊秀麗,儀態(tài)萬千,那王家乃是寧安首富,家財萬貫,有錢有勢,入贅他家,一輩子的富貴榮華……”大智幽幽問道。
“我想好了。我是闖入了王大小姐閨房,但我確實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王家的富貴更是跟我無關?!贝蠡恼J認真真的說道。
“好!師弟能不為美色金錢所誘,老衲佩服!”大智眉頭舒展開來,朗聲說道。
“這么說,師兄這是要拒絕王員外了?”大弘不解,低聲問大智道。
“非也!非也!此事,大荒師弟闖入閨房在先,我等怎么說也是理虧。”大智不緊不慢的說道。
“那……”大弘和大荒都有點不太明白大智的意思,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既不同意,也不拒絕。”大智解釋道。
“那怎么辦?”大弘大荒再次異口同聲。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