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耳勺?”茶房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玩意兒哪兒就金貴了?
其實現(xiàn)在的店小二、跑堂的伙計、茶房,工資都是很低的,他們一個月的收入不過兩塊大洋而已,就算是這種八大堂里面的茶房一個月的工資也不會超過四塊大洋。
他們最主要的來源還是客人的打賞,也就是后世俗稱的小費(fèi)。所以這年間店小二伺候起客人來,那都是很盡心盡力的。
當(dāng)然了,這種收小費(fèi)的一般是存在于飯館或者大飯莊里,普通的二葷鋪和小飯鋪可沒有,那都是窮人去的地方,誰舍得給賞錢???
也正是因為這種習(xí)慣,所以衍生出來一些特有意思的潛規(guī)則。
尤其是在大飯莊或者飯館里面,只要客人對跑堂的店小二說一個不字,掌柜的會立刻讓店小二收拾東西滾蛋,不過一般這種情況不會出現(xiàn),能來做跑堂的,無一不是人精。
或許后世人很難理解,這年頭服務(wù)員的業(yè)務(wù)水平到一個什么地步了,只要是你來他們店里吃過一次飯,人家店小二就能記住你,不僅能記住你叫什么名字,還能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你的忌口是什么,甚至還知道你的喜好是什么。
這可僅僅是來過一次的客人啊。
你想啊,你第二次再去的時候,剛走到門口茶房就出來迎接了,人家能叫出來你的名字,領(lǐng)你入座的時候還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你的忌口是什么,人家?guī)湍惆才诺耐淄桩?dāng)當(dāng)?shù)模踔吝€能陪著聊幾句你的愛好。
就像剛剛惠豐堂門口這茶房,就知道高杰義玩的是百靈鳥,人家一看布罩子就知道了,還知道怎么伺候。你下次再來,人家更是熟門熟路。這怎么能讓客人不感到賓至如歸啊。
而這僅僅只是這年間茶房的基本素養(yǎng)而已。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呢,是廚師。廚師一定是任何一家飯店的靈魂所在,但是在這年間,只要有客人對某一道菜,嘀咕了一聲不好吃,不需要大聲,只需要輕輕嘀咕一聲,被站在旁邊伺候的茶房聽見了,然后茶房會過去報告掌柜的,掌柜的會立刻讓炒這道菜的廚子滾蛋。
人家廚子會背著鋪蓋卷,灰溜溜地從顧客面前滾蛋,是讓顧客親眼看著的。有些新來的顧客會比較懵,因為他也沒投訴什么,只是低聲吐槽了一句,他也沒想到這這么一句話竟然會讓人丟掉飯碗。
老主顧就會清楚這些套路了,這都是假的,這鋪蓋卷是放在飯館里面的道具,哪個廚子被吐槽東西不好吃,就自己背著鋪蓋卷滾個蛋,而且得客人看見,這是給客人面子??腿饲屏?,這多有面兒啊。
這種事情發(fā)生最多的還是在大飯莊和飯館里面,其實還是飯館居多,大飯莊是不多的,因為大飯莊接待的都是酒席宴會,一次性都擺好幾十桌,不太伺候的過來,人多人往的,也不方便搞這一套。
飯館是特別喜歡干這個的,尤其是八大樓之首的東興樓,特愛干這個,他們店里的鋪蓋卷都能獲最佳道具獎了。廚子背著鋪蓋卷在你面前溜達(dá)一圈之后,人家下樓又會從后門進(jìn)去,你的菜還是他炒。可不管怎么說,這面子人家是給你足足的了。
所以大飯莊現(xiàn)在干不過飯館,八大堂也越來越干不過八大樓了,這個滾蛋制度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因為這是服務(wù)態(tài)度。
所以這茶房手里拿了一個挖耳勺,整個人都懵了,可他也不敢說什么,都不敢出聲問一句,一個方面是他的職業(yè)操守,另外一方面他是真搞不懂這是個啥啊。
再說高杰義一行人,出了店門來到街上,高杰義左右一看,發(fā)現(xiàn)金家父子并不在。
白雨生看看高杰義,又看看兩邊,他笑著道:“杰義,看來你選的并不是老實本分之人啊。”
高杰義搖頭笑了一下:“這不怪他,畢竟是我失信在前,他不肯信我也是人之常情。”
其他人也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雨生道:“那我們自己回去吧,杰義,要不我?guī)湍銈兘袀€洋車吧。”
“額……”高杰義剛想說話,就聽得胡同口那頭傳來一陣氣喘的急促聲。
“爹,快點(diǎn)兒,約好的時間要到了?!蹦贻p人稍帶氣喘的聲音傳了過來。
另外一個年紀(jì)大一些的聲音就沒有這么穩(wěn)了,幾乎是顫著聲音在說:“慢……慢點(diǎn)跑……等等我……別……跑了……”
“爹,來不及了,人主顧約的咱,咱們不能遲了。爹,我先過去候著?!闭f罷,腳步聲噔噔噔傳來。
高杰義等人紛紛眼睛一亮。
高杰義順著聲音看去,正是那金小毛。
于連波也來了興趣了,忙問道:“是他嗎?”
高杰義點(diǎn)頭:“正是?!?p> 金小毛氣喘吁吁跑到店門口,見高杰義已經(jīng)站在店門口了,忙停下車,都來不及擦汗就憨笑道:“大爺,您久等了,我爹在后面馬上就過來了。”
高杰義笑著說:“不急不急?!?p> “哎?!苯鹦∶珣?yīng)了一聲,見這么多人都在盯著他,他頓時覺得尷尬起來,站著都不自在了,只是用毛巾不停擦汗。
高杰義又問:“剛才又去跑活兒了?這白天跑,晚上也跑,你可真是停不下來啊。”
金小毛擦了擦汗道:“對,沒辦法,最近很需要錢,還好沒誤了您的事兒?!?p> 聽到這話,于連波的眉頭也挑了一挑了,他也開始打量起了金小毛,這小伙子的身體素質(zhì)還是挺好的,這一陣跑也沒見他怎么累,沒日沒夜地跑身體也挺得住,而且面容憨厚老實,為人也誠實守信,不錯。
說著,金老毛也拉著車跑來了,金老毛的身體素質(zhì)就差了許多,又是白天晚上兩班跑,身體早就差不多到崩潰的邊緣,他現(xiàn)在就跟老牛拉破車似的,一路跑過來,到地方了就把車子一扔,雙手扶著膝蓋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哎……哎呀……臭小子跑……跑那么快……快,那……那人死摳死摳……坐車還……落……落半天價……你就別……別想人家給賞錢了……你還這么……這么上趕著……”
“哈哈哈……”聽到這話,旁邊人都笑了起來。
高杰義也是臉一黑。
呂杰誠沒憋住笑了出來。
金小毛臉都紅了,趕緊拉拉他父親的衣服,忙道:“爹,爹,快別說了。”
“咋……咋了……”金老毛一抬頭,正好瞧見黑著臉的高杰義,他喘著的粗氣愣是一口給憋了回去。
見到這場景,旁邊人更笑個不停。
金老毛的老臉都紅透了。
高杰義沒好氣道:“嘿,本來我是打算這兩趟的賞錢等下一起給你們的,現(xiàn)在你倒是弄得我下不來臺了?!?p> 金老毛手足無措,整個人都尷尬死了。
金小毛也是撓著頭,無地自容了。
高杰義冷哼一聲:“居然敢這么說我,我告訴你們,你們的車我不坐了?!?p> 金家父子愣是一句話沒敢說,這兩人本來也不是什么多心思的人,就是普通苦力漢子,現(xiàn)在又理虧在前,更不敢多說什么了。
高杰義瞧瞧兩人,見兩人什么都不說,他臉上露出了笑,說:“我是不坐了,可也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吶,給你們介紹個新主顧吧。”
高杰義看向了于連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