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說二叔自幼心術(shù)不正,總有一日會闖下大禍,他愛財?shù)綒⑷嗽截?。他只恨生了這么個兒子”應(yīng)梅道。
張氏泣不成聲,應(yīng)梅冷道:“母親當(dāng)初執(zhí)意撇下父親來南西時,我便勸您不要去,二叔不是什么好人,后來到了南西我也總是勸您回去,可您貪婪應(yīng)二府的奢華富貴,從不肯聽我的。如今好了,被披著羊皮的狼活生生給吞了,想回也回不去”
應(yīng)梅越說心里越清醒起來,她摸摸自己的臉,那張皮子地下丑陋不堪的臉,想起應(yīng)綿的話:“你還要逃避到什么時候,你難道要一輩子帶著我給你的這張人皮面具活下去嗎?你要大奶奶一輩子在應(yīng)府嗎?她會被熬死的!”
熬死嗎?應(yīng)梅輕嘆一聲:可是她的這張臉似乎撕不下來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任憑她怎么撕也掉不下來了。戴面具的人戴久了,都忘記了哪一張才是她自己真正的臉。她以前長什么樣子呢?她好像也記不清了。
張氏泣聲道:“我……我豈能知道他是,是這樣的禽獸,他,他里凌辱了我,他還,還打我”
張氏掀起袖子里的手臂,全是傷痕,一條條血痕,有的新、有的舊、有的腫起來一塊塊不知是怎么弄的。應(yīng)梅心疼不已,她早知應(yīng)有為的品性卻不曾親眼目睹。
突然外頭響起腳步聲:“大奶奶在嗎?老爺傳話請您去書房有事商議?!?p> 張氏嚇得整個人站起來,手足無措。
“知道了,母親一會兒換了衣裳就去”應(yīng)梅高聲道。
張氏擰緊了手里的帕子:“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應(yīng)梅深吸一口氣,盯著張氏一字一字道:“阿娘,我只問你最后一遍,你愿意走嗎?”
“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梅兒,娘的梅兒,娘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張氏被應(yīng)梅的一聲“阿娘”叫得感動,她已經(jīng)許多年不肯叫自己阿娘了。
應(yīng)梅低頭思索:“阿娘,你不必擔(dān)心我,倘若你真的想回,昌吉是不可行的”
“為什么”張氏不解道。
“二叔自然疑心我們會不會跑走,昌吉老家定有眼線”應(yīng)梅篤定道。
“那……那該怎么辦?”
“一會兒你去二叔那時告訴他,你想通了愿意自己回去”
“這不行,我回了就剩你一人了”
“阿娘,你先聽我說完。如此二叔才會許你離開,到明日你去找二嬸辭行,無論她說什么你一概不要回嘴,只靜靜聽著。按照二嬸的脾性她只會給你一輛馬車和一個車夫,這便是與我們有利。”
應(yīng)梅端起茶盞飲一口繼續(xù)道“待出城后你就趁機將那車夫敲暈,然后駕車一路向東去安陽。安陽雖不是個富庶之地,但只要阿娘勤快些,亦可衣食無憂。這些年來我也存了許銀兩在那里買了個一進一出的小院子,阿娘若是不嫌也可搬去那里。富貴是沒有了,穿金戴銀也不要想,但可安穩(wěn)余生,您可愿?”
“我……我愿意去,這些年來的過錯也該找個地方好好贖罪了”張氏懺悔道。
“好”應(yīng)梅點頭。
張氏想起什么來,抓住應(yīng)梅的手道:“梅兒就不能和娘一起做嗎?到時他們總會發(fā)現(xiàn)我不見的,若是這樣你可怎么辦,他們這群黑了心肝的不會放過你的呀”
應(yīng)梅輕慰道:“母親不必擔(dān)憂,我會趁機逃跑……”
張氏連連點頭:“好好好,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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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有空嗎?我想和你喝杯茶”
趙念百里轉(zhuǎn)頭看向這個笑容可掬的女人:“可以”
趙念百里跟著她坐上一旁的紫檀木椅,女人低頭手法嫻熟地擺弄茶具,不一會兒一杯冒著熱氣騰騰的茶擺在她的面前:“請”
“謝謝”趙念百里拿起杯盞喝了一小口,味道像藥卻有些腥辣到喉嚨時已經(jīng)化作苦,聞起來似乎有糯米的成分。
“是不是覺得奇怪,這種茶你應(yīng)該從來沒有喝過”女人似乎很篤定。
“確實”趙念百里不是個儒雅的人,也很少喝茶,對茶道不甚了解,只喝過鐵觀音和大紅袍,還是顧白買的。
“這茶我自己弄的,外面自然是沒有”女人笑道,干瘦的手指捏起茶盞一口飲盡。
眼前的這個女人一頭花白如雪的頭發(fā),身體干瘦的找不到一絲肉,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皮包骨。離的遠了一看還以為是個老太太,可她的臉格外年輕像十七八歲的模樣。這樣的瘦不像是人類,起碼按趙念百里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來說不論是中醫(yī)還是西醫(yī)從沒有一個人能瘦成這樣而活著的,除非她不是人??哨w念百里在這個女人身上感受不到妖氣。
“你的車我?guī)湍阃T跂|邊的后院里”女人笑道:“這年頭外面來個人不容易啊”
趙念百里到泉水村的那個晚上睡在房車,第二天想替兩個母女和那個男人找個酒店安置了,她才好去幫自己的事。奈何她實在想不到這泉水村過得這般落后,簡直和三百年前的人的生活沒什么兩樣啊,村子里的人見她衣著“奇異”都不搭理她,最后她來到了這家客棧,見到了這個女人,女人看見她似乎并沒有多驚訝也沒有像村民一樣排除反而給了三間房間給她,這一點趙念百里還是非常感謝她的。
這間“客?!庇袀€和女人一樣奇怪的名字——梅品軒。
女人并不常待在梅品軒,趙念百里在這里住了幾天,這是第二次見到她,平時只有一個小女孩在看著,打掃、端茶倒水、洗衣做飯都是這個小姑娘在忙。
“多謝”這是趙念百里第二次說了。
女人笑容更深:“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很像閻王”脾氣和說話的態(tài)度也像。
趙念百里有些好笑:“沒有,因為見過閻王的人大概都沒機會和我說了”
女人作恍然大悟狀,哈哈兩聲道:“說的也是”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趙念百里起身要走,女人突然想起什么道:“對了,還沒問你名字呢,怎么稱呼?”
“趙念百里,姓趙名念百里”
“很榮幸,我叫應(yīng)綿”
趙念百里點點頭表示聽到,轉(zhuǎn)頭踏著旋轉(zhuǎn)木樓梯一步一步往二樓上去,應(yīng)綿微笑默默看著她。
應(yīng)綿很“貼心”地將她們?nèi)g房全部安排在一處,趙念百里的房間在中間,這樣的安排很快就讓她感到頭疼,首先隔音效果非常不好,三天前隔壁兩個母女醒過來后就吵個沒完(基本上都是張曉敏的母親在罵張曉敏)。
從張曉敏的母親罵她話,趙念百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嚴格來說張曉敏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丈夫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偷生的女兒,后來那個生了張曉敏的女人帶著張曉敏她爸的一些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