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伍拾貳 蝶夢莊周，莊周夢蝶
“造夢鏡是什么法寶？”洛今朝問道。
“造夢鏡屬于‘亂’屬性的法寶，它能發(fā)揮重要的作用。”涵虛長老道，“所謂‘一念三千’，一念之間，成佛成魔，一念，可造出萬物，一念，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葉一菩提、一沙一粒的世界，一念，可以到達(dá)永恒的國度，一念，可斬妖，可弒仙，念力，是修行者的強(qiáng)大精神力，也是自身的元神之力。念，也是人的決斷，有時候行事對與錯，也在于這一念之差?！?p> “念，到底是什么？”洛今朝問道。
“經(jīng)文有云：‘善惡一念，生死一念，一念三千，始于精微，而跨越天地。’”涵虛長老道，“念力是僅次于天罡地煞之力的力量所在，它不是磅礴的力量，而是靈識的力，是心中的力，是以柔克剛的力量，是思量動念之間就可以往來于天地且撥動千斤的力量；這種力量，在于個人意念和精神力的強(qiáng)弱；念力，也是引發(fā)‘意念戰(zhàn)斗’的關(guān)鍵所在。”
“意念戰(zhàn)斗，這是……”洛今朝更為不解了。
“意念戰(zhàn)斗，就是‘夢境廝殺’。”涵虛長老耐心地解釋道，“造夢鏡，顧名思義，能營造一個夢域出來，而營造一個夢境，一個戰(zhàn)場，則需要強(qiáng)大的念力?！?p> “那為何要營造出一個夢境進(jìn)行戰(zhàn)斗，不能直接開門見山、劍來劍往嗎？”洛今朝問道。
涵虛長老道：“念力之爭，夢境廝殺，乃是至高修行者的戰(zhàn)斗，是精神戰(zhàn)斗，這種戰(zhàn)斗殺人不見血，以誅心和攻心為主，誰的精神力垮了，他的內(nèi)心就崩潰了，論他身體如何強(qiáng)大，只要沒有精神支撐，他便是一個得了失魂癥之人，沒有意識，形同癡呆，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于世間，再無意義。所以，意念之爭能發(fā)揮重要作用，強(qiáng)大的修行者可以夢中殺人，夢中斬龍——雖然殺人不見一滴鮮血，殺人于無形之間，但要比一般的戰(zhàn)斗要?dú)埧岷芏?，這也是造夢鏡屬于‘亂’屬性法寶的緣由所在，亂人心智，使人產(chǎn)生心魔。”
洛今朝見涵虛長老唇紅齒白，但長發(fā)和眉毛皆白，看上去俊俏清秀的臉龐，怎么也和白發(fā)搭不上。他不禁感嘆這修真煉道的奧妙，涵虛長老都活了上百歲了，雖然白發(fā)蒼蒼、兩鬢皆白，卻容顏不老，風(fēng)華正茂，修成仙人之軀。
“原來如此。”當(dāng)洛今朝聽到“失魂”、“癡呆”這些敏感的話語時，猛然想起自己的養(yǎng)母，急忙問道，“長老，我有一事相問?！?p> “你說?！焙撻L老問道。
“我的義母，她好像失去了記憶，有時候會有癡呆之癥狀，像是癡兒一般，記不起任何事情、認(rèn)不出任何人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或者自己，但有的時候，又能記得很多事情，這究竟為何？難道，這也是造夢鏡讓人墮入心魔所致？”洛今朝道。
“唔……”涵虛長老撫了撫手中的拂塵白毛，思慮片刻，而后道，“這也未嘗不是，但也可能是其它原因所致，比如，有的人先天魂魄缺陷，也會這般模樣?！?p> “魂魄缺陷……攝魂鐲？”洛今朝口里吶吶道，一下子陷入了無盡的思慮之中。
“不錯，天地生靈，人是萬物靈長，皆有三魂七魄，如若丟失其中一魂一魄，是為魂魄殘缺，魂魄殘缺之人，自然會犯癡呆，像是行尸走肉和那不死人一般?！焙撻L老道。
涵虛長老接著講道：“之所以用意念和夢域進(jìn)行戰(zhàn)斗，一來是為了營造一個只屬于兩人決斗的舞臺和戰(zhàn)場，二人的靈魂遁入夢域戰(zhàn)場，以防他人偷襲；二來是為了增強(qiáng)自己的實力，在自己造出的夢里，會大大削弱對手的意念力，增強(qiáng)自己的實力，以虛擊實，以夢為力，能夠戰(zhàn)勝他的心靈，讓他墮入自己的夢境和心魔，從而戰(zhàn)勝對手?！?p> “也就是說，造出夢來的那個修行者，注定成為夢境之戰(zhàn)的勝者？”洛今朝問道。
“也不盡然，如果造夢者的境界不夠高，精神力不夠強(qiáng)，可能會無法駕馭自己的夢境，會被自己的夢境反噬，被自己的心魔控制；造夢者我們稱之為域主，如果域主以外的勢力境界高強(qiáng)，念力強(qiáng)大，便能夠反客為主，主宰夢境，成為夢境的主人?！焙撻L老追溯往事，道，“遠(yuǎn)古時候，我派祖師玄商長老和一位得道真人‘彭殤’，曾在望月城天上河進(jìn)行意念戰(zhàn)斗，他們兩個人都是浮在水面上，閉目冥想，旁人只會看到兩人一動不動，互相對峙，或者出出汗，根本看不清他們之間殘酷的廝殺。因為，他們在夢里廝殺，用念力在戰(zhàn)斗；他們念力不分上下，最終玄商長老用蝶夢珠戰(zhàn)勝了彭祖?！?p> “旁人只看到他們在對峙，看不出任何戰(zhàn)斗的痕跡？”洛今朝道，“那請問長老，這蝶夢珠又是如何戰(zhàn)勝對手的呢?”
“蝶夢珠可以反客為主，如果兩者精神力持平的情況下，擁有蝶夢珠的那位修行者可以借此珠在短時間內(nèi)提高自身念力，主宰夢境，成為域主，從而斬殺原先的域主，讓原先的域主反遭自己的心魔侵蝕。一百年前，師尊和司鳥長老就曾比試過念力，結(jié)果還是擁有蝶夢珠的師尊勝出了，幸好師尊及時破壞夢境，否則司鳥長老定會墮入萬劫不復(fù)的夢域之中。十年前，論道戰(zhàn)會上，靈歌和靈知也曾用蝶夢珠和造夢鏡在天臺進(jìn)行過比試……”涵虛長老說道。
涵虛長老說罷，便取出了一枚珠子，那珠子有著一個奇怪的蝶印，那是一只凡間沒有的蝴蝶，看似蝴蝶的蝴蝶。
那珠子泛出幽藍(lán)之光。
“這印就是夢蝶，這蝶夢珠是上神留給先祖玄商真人的神物，也是留給天姥山望月城的神物。這夢蝶，是玄商真人的夢化成的，世上僅此一個，這珠子，或許也只此一枚?！焙撻L老一手持著拂塵，一手持珠，定睛凝視著眼前這顆幽光閃爍的蝶夢珠，很是著迷。
只見他雙眸璀璨如星海，倒映著那夢蝶的靈光，仿佛很是向往，憧憬著那個夢的世界。
“長老，這蝶夢珠又有何用？它是怎么戰(zhàn)勝夢境的？”洛今朝問道。
“如果不屬于域主的那一方勢力念力不夠，不足以扭轉(zhuǎn)夢境，反客為主，便只能靠蝶夢珠扳回一局；造夢鏡屬于亂屬性的法寶，但蝶夢珠不是，它屬于‘怪’屬性的法寶。前者是制造夢域，以夢魘亂人心智，后者則是在別人造出來的夢域中反客為主、扭轉(zhuǎn)乾坤，從而增大戰(zhàn)勝原先域主的勝算，怪異無常。這就是兩者的差別所在?！焙撻L老道，“夢域之戰(zhàn)，在夢境中，造夢的域主遠(yuǎn)遠(yuǎn)要強(qiáng)于對手，也就是說，誰造出了夢的戰(zhàn)場，誰的勝算就越大，一般的夢域，域主的勝算往往有七八成，而不是域主的那一方則只有小小的兩三成。夢境和意念都是域主所造，不是域主的勢力自然都會被域主的意念湮沒?！?p> “既然造夢鏡可以亂人心智，制造夢域，進(jìn)行廝殺，那蝶夢珠更能反客為主，主宰別人的夢域，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長老兩者在手，豈不是無敵于天下？”洛今朝問道。
“化天罡之氣為自己的念力，增強(qiáng)元神意念，靈識化虛，遁入夢境，夢境的強(qiáng)大，在于域主意念力的強(qiáng)大、精神力的強(qiáng)大。但要記住，如果域主的精神力不夠強(qiáng)、意念不夠堅定，卻要強(qiáng)行催動蝶夢珠的話，就會被夢域反噬。因此，不是有了這兩樣法寶就會必勝，真正勝算所在，還是念力所在；如果定力和念力不足，屆時，輕則會被心魔重創(chuàng)，重則，會墮入萬劫不復(fù)之噩夢，永遠(yuǎn)都會困死在無限循環(huán)的噩夢之中，想出都出不來了?！?p> 聽涵虛長老這么一說，洛今朝登時驚出一身冷汗，感受到了這夢境廝殺和營造夢域的可怕之處。
如果人永遠(yuǎn)被困在夢域之中，醒不來了，那和死人還有何區(qū)別？
這種感覺，甚至比死亡還要孤獨(dú)，可怕，試想一個人在那個虛無，沒有盡頭的世界，是何等的恐懼？
“看來，這夢域，還是不要隨便造出為好?！甭褰癯?。
“也不盡然，提高念力，使得意志堅定，自然無所畏懼?！焙撻L老道，“世間不會有蝶夢珠這等法寶，可能蝶夢珠也就此一枚，因為這本來就有違天理，但卻也是在利用天理，利用天地間的規(guī)律……它是上神送給玄商祖師的法寶——蝶夢珠，雖然世間只此一枚，但是，造夢鏡，世間卻有很多?！?p> 涵虛長老稍作停頓，又道：“這造夢鏡營造出來的戰(zhàn)場和舞臺有諸多異域景象，那氛圍可能是雙月同天、輕舟飛渡、萬重高山，也可能是渺渺星空、浩瀚煙海，甚至是碧波長空、幽冥煉獄、修羅鬼火，都是有的……”
當(dāng)洛今朝聽到“雙月同天”的時候，驀然想起那晚在南禺山巔，祭祀時刻，雙月同天，秋神現(xiàn)身。
“造夢……雙月……”
洛今朝嘴里一直念叨著，腦海中飛速旋轉(zhuǎn)，一直思索著，回憶著那晚發(fā)生的事情。
“難道那一晚，并非真實，而是置身夢境？雙月同天的異象是伴隨秋神而來，如果真是夢，到底是誰造出來的夢？而我迷迷糊糊地醒來了，不知所以然，我所發(fā)生的事情和洛昕姐所說的皆不同，莫非，正是因此緣故？”
洛今朝一直想不明白，現(xiàn)如今涵虛長老這么一說，倒是有點(diǎn)眉目了，相信很快那晚的事情會水落石出……
注釋：
關(guān)于
“善惡一念，
生死一念，
一念三千，
始于精微，
而跨越天地?！?p> 這句話出自《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世人始初無假之真性，本自天命。無思無為，自然而然。無善可修，無惡可作。故曰：為善無近名，無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jīng)，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萬法，從自性中生，一念思量，保為變化，思量作惡，化為地獄惡鬼，思量修善，化為天堂善神。
善惡在一念之間，生死在一念之間，這是天臺宗的觀法。三千者，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等是十法界，這十法界中的每一界各具有十界，則成百界，百界中的每一界又各具有十如，則成千如，千如中的每一如又各具有三種世間（即眾生世間、國土世間和五陰世間），則成三千世間，或叫做三千諸法，是一切法的總稱。此三千諸法實具于吾人一念之心中，名“一念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