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心思百轉(zhuǎn),四個姑娘中,適齡的只有二姐。
想到這里,慕晚珂的目光有剎那間的清冷,事情似乎不大妙。
“到了別人家,就要守別人家的規(guī)矩,別讓人看輕了慕府。二丫頭,你六妹頭一回出門,你在邊上提點著些,別丟了慕家的臉面?!?p> 閆氏細(xì)心交待。
慕晚珂回過神,起身笑道:“太太放心,孫女和二姐寸步不離?!?p> “去吧,打扮得好看些?!?p> 閆氏疲倦的揮揮手。
待人離開,閆氏把慕怡芷叫到跟前。
“這一趟不會簡單,你自個小心些?!?p> 慕怡芷點頭:“祖母,會不會是給妹妹們相看人家?”
閆氏輕輕一嘆,沒有說話。
“小姐去王府坐客,為何還要拿在身上藏些毒?這青天白日的,莫非王府的人要害咱們不成?”瑪瑙一臉的不解。
慕晚珂忽然有種無力之感,這丫頭的厲害全在嘴上,腦中還是少了根弦。
彩月正好端著果盤進(jìn)來,清脆道:“瑪瑙姐姐,老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郡主豈是那么好心會把小姐帶出去的人?!?p> 慕晚珂眸光一閃,看向彩月的目光帶了幾分贊意。
瑪瑙一聽,似乎有些明白,忙道:“小姐,奴婢跟你去吧?!?p> 慕晚珂點點頭,柔聲道:“自然是你跟我去。替我打扮得素凈些,越不顯越好?!?p> “小姐,太太剛剛還說要打扮得……”
“瑪瑙,你要多聽,多看,多想,多問幾個為什么,凡事需在腦子里過了遍?!?p> 慕晚珂起身,拔掉了頭上的一根珠釵,笑道:“你若能做到這幾樣,小姐這我輩子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瑪瑙歪著頭,細(xì)細(xì)琢磨小姐這話里的意思。
慕府四位小姐,分坐兩輛馬車,兩個庶出的坐一輛,慕怡芷、慕晚珂坐一輛。
王府的馬車,比著慕府的要精致,奢華不少,車?yán)镤佒窈竦奶鹤樱锹溥呉恢恍⌒〉奶急P,暖如春日。
慕晚珂見二姐一臉心事的模樣,輕輕把手磕在她的肩上:“二姐,不過是去做個客,何至于愁眉苦臉,六妹護(hù)著你?!?p> 慕怡芷失笑道:“得了吧,你別給二姐闖禍就行,王府不比別處,規(guī)矩大著呢,你跟緊了我。”
慕晚珂微微一笑。
這天底下規(guī)矩最大的地方,她也曾去過,那里才是刀光劍影的所在。
路行半個時辰,便到了老郡王府門口。
左右兩只威武雄壯的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立著十來個小廝,婆子。
慕府四女下車,換了轎子,由角門而入。轎子抬著走了一箭之遠(yuǎn),歇了片刻后,換了人再抬。
慕晚珂掀起轎簾,往外打量,將老郡主王府的布局看在眼底,暗自留心。
瑪瑙扶轎低語道:“小姐,這府里好大的氣派?!?p> 慕晚珂點點頭。
老郡王的生母,原是先帝的寢宮里倒夜壺的宮女,有一回先帝薄醉,見這宮女長得有幾分姿色,寵幸了一回。
酒醒后,先帝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凈,直至宮女懷胎五月,身子藏不住被人發(fā)現(xiàn)了,才把事情漏出來,四個月后,便有了老郡王。
堂堂皇帝寵幸倒夜壺的宮女,傳出去龍顏何在,因此這母子二人極不受先帝待遇。
先帝駕崩,隆慶帝歷經(jīng)一番血雨腥風(fēng)后繼位,血洗中發(fā)現(xiàn)這個長兄倒還安分守己,這才封了王。
轎子在垂花門前落下,眾婆子打起轎簾,扶慕府小姐下轎。
慕晚珂進(jìn)房,脂粉撲鼻子,房里已坐滿了穿紅戴綠的人。
平陽郡主迎上來,笑道:“總算來了,快來拜見老王妃。”
慕晚珂跟在二姐身后行禮,禮畢,便有賞賜下來,這時她才抬起頭打量。
這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對上一雙如墨般的眸子,那眸子里還著捉狹之色,慕晚珂脊背一涼。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這貨。
周煜霖自打慕晚珂一進(jìn)門,目光便落在她身上,這個女人今兒穿了件繡翠藍(lán)竹葉暗花小襖,頭上僅戴幾只珠花,裝橫作樣的混在人群中行禮,姿勢還挺標(biāo)準(zhǔn)。
有意思!
周煜霖?fù)u了搖扇子。
這丫頭一雙眼睛長得太好,不經(jīng)意看人時,漾著半透明的水色,能把人的心都看蕩起來。若是年歲再長些,哎……為難?。?p> “來,這是煜王爺,你們都見過的,過來行禮?!?p> 慕晚珂亦步亦趨上前,道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萬福。
心里盤算著這貨為什么會在郡王府。按理說以他的眼界,一個老郡王府如何能放在心上?
慕晚珂當(dāng)然不知道周煜霖這一趟為她而來。
自打除夕那日后,他就一直在想著找個機(jī)會,偏偏她窩在慕府哪里都不去。這讓周煜霖?zé)o計可施。
想他堂堂王爺總不能冒冒然跑去慕府。好不容易打聽到平陽郡主在郡王府,他心下一動,顛顛的跑到父皇那里,領(lǐng)了這個慰問老皇叔的差事。
周煜霖別有深意的看了慕晚珂一眼,扇子一收,笑道:“本王就喜歡人多熱鬧。老王妃,今日外頭陽光頗好,我陪老王妃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
老郡王妃出身不高,長得也極普通。她對這個喜歡往女人堆里鉆的煜王實在無可奈何,笑道:“老身年歲大了,腿腳也不靈便,讓玉姐兒陪你去吧?!?p> “皇叔,我陪你去!”鄭玉燕從老王妃榻上站起來。
慕晚珂一看鄭玉燕坐的地方,心中便一片清明。
王府里這么多孫女,偏偏只有她這個外孫女坐在了老王妃的榻上。
這個世道,死了丈夫的女子,改嫁的極少,都需為男人守節(jié)。而平陽郡主僅僅守寡半年,便改嫁到了慕府,而且還帶著個拖油瓶的女兒。這事若不是郡王府在背后撐著,又怎么能做到。
看來坊間盛傳老郡王最寵平陽郡主,果真不假啊。
如此說來,江南的慕府不過是因著山高水遠(yuǎn),老郡王夠不著,方才被她算計;京里的慕府倒是塊難肯的硬骨頭。
慕晚珂想明白這一點,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剛剛這女人臉上還有些笑意,怎的一轉(zhuǎn)眼,笑意便沒了?莫非是因為他?
周煜霖輕咳嗽一聲,扇子猛搖了兩下,道:“都一道去吧,這屋子里怪悶的。”
慕怡芷見鄭玉燕至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一下慕府的人,在慕晚珂耳邊低語道:“怪道她在府里誰也不肯搭理。”
慕晚珂笑笑。
不怪二姐會有如此感嘆。慕府四女入內(nèi),王府的小姐,媳婦還略略欠了欠身,偏偏鄭玉燕屁股都沒有挪動,一副你們來與我有何相干的模樣。
“她好歹也是吃慕府的米糧長大的?!蹦解朴盅a了一句。
慕晚珂冷笑。
郡主下嫁到慕府,和姨母一樣,陪嫁頗為豐盛,只有往外倒貼的,斷無往里拿的。要真算起來,鄭玉燕還真不是吃慕家的米糧長大的。
“二姐,她過她的,你過你的,又不跟咱們一路的,只求相安無事罷?!?p> 慕怡芷眼前一亮,心中的濁氣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