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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無風寂靜入秋

第九章 汴州,揚州

南國無風寂靜入秋 豌豆小爺 3055 2019-08-28 11:19:22

  在回鶻皇子一臉鐵青轉身而去的時候,她在眾人轟笑聲中注意到二樓那個身影正準備離開。

  她有預感,二樓那個女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和自己有關的事。喉中干涸的要命,她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一雙美眸在人群中焦急的尋找。

  苦夙注意到她的尋視,順著她的目光四下觀察。幾乎不需如何審視判斷,因為人群中一身素色的瘦弱女子,與‘雅靜樓’中的奢靡艷麗對比太明顯了。

  朝人群中兩名喬裝的護家使眼色,二人立馬會意,抽身退出人群……

  深夜,幾經波折后她終于還是回到了博王府。

  “少主可有其他不適?方才逆行運氣,定是傷了真元。”花弄影剛換上綢緞錦袍,苦夙便匆匆進門。

  “不是和你說過,無論在哪兒都不準再呼‘少主’嗎?”端起桌上熱氣騰騰的梨花茶,花茶的潤香讓她有些愛不釋手。

  “是苦夙逾矩了?!?p>  “這般匆忙,是何事所致?”即使喉中還未完全恢復,但比起之前干涸的說不出話來已經好很多,畢竟也有多日滴水未沾。

  “哦,王妃這次被劫,雖說是均王所為,但王妃流落煙柳之事存蹊蹺?!?p>  “郢王近來動向可明確?”飲一口溫茶,花弄影倍感舒心,垂下長長的睫毛凝神回味。

  王妃的答非所問,一語驚醒苦夙,“這郢王近期著實有些讓人琢磨不透,行跡更是飄忽不定。自上次家宴后,郢王事事皆有示好文政一派……莫非?”

  “只是存疑,勿要定罪?!狈畔虏璞K,花弄影轉而正視苦夙,“今日花樓之上,出現(xiàn)一素服女子,觀其神情有異,恐怕與此事脫不了干系。”

  “是,苦夙當時見王妃一直盯著此女,便差人尾隨其而去。只是據回來的護家所說,那女子毫無內力,卻能在通咸街南端地段瞬間隱匿不見,著實行跡可疑?!?p>  “去查那條街上所有的房契,行事謹慎些,切不可讓人覺察身份。事不宜遲,趁今夜余熱未消,抓緊行動?!?p>  “是,苦夙這便差人去辦。”對座上之人作揖拜別,苦夙欲退下。

  “且慢!”花弄影突而喚住苦夙,憋了一路的話,終是忍不住問出口,“……師父,他近來身體可有康復些?”

  她清冷的臉上,只有提到師父才會流露出豆蔻年華才有的些些情緒。離開書院已近三年,這三年未歸,不知日夜思念的他,是否也如自己般想他想的緊。

  苦夙欲言又止,想是今日在‘雅靜樓’,遇到的那個庫拉吉吉特爾,又讓少主想起了先生。這些年少主時常會問起先生,可先生事前托付的‘自踏出此門后,建業(yè)絮妍斃,江湖弄影生。無論如何,國破之期不可歸,不可暴露出于建業(yè)。亂世險惡,任重道遠,切記!’他一直謹守先生這番話,三年來也從沒在花弄影面前透露半分。

  見苦夙不言,她心中一酸,嘴角苦笑蔓延。

  “退下吧!我乏了?!币f心中不痛,肯定是假的。她明白苦夙的為難,也清楚師父的決絕,只是還不愿承認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處境罷了。

  夜里更深露重,玄月高掛風起而微涼,深秋已至,她疾行于花街柳巷屋頂。

  煙花之地于她看來,盡是一片烏煙瘴氣。充斥在酒肉中的胭脂味,讓她惡寒。曾流落在外的日子,她多數(shù)時間隱匿于荒野。見慣了戰(zhàn)亂后成堆成堆的殘尸,再見這些活色生香,心中難免嫉仇。

  師父待她如至親,就算自己正視了對師父存的非分之想,于師恩之重,她為家?guī)焾筮@私仇也不算違背了道義。

  此役必須隱蔽,故而她連苦夙也未曾告知。即便拖著還未痊愈的身體,不出意外她就有八成把握,取這庫拉吉吉特爾性命。

  花街上依舊燈火通明,相似‘雅靜樓’的花樓,在這條街上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可那回鶻皇子偏就是個愛出風頭的蠻漢,無需她輾轉尋他,另一家名聲稍遜‘雅靜樓’的花樓里,他花重金包下整個樓的消息就流放開了。

  躬身伏近回鶻皇子下榻的屋頂,花弄影猜得沒錯,果然此處有人哨視。

  這個回鶻皇子的膽小,還真是與他囂張的那股勁相差甚遠。

  悄聲繞至哨兵身后,寒刃一現(xiàn)。手起刀落間,那人驚恐之下雙手捂住項頸,直直倒下。接住倒下的哨兵,花弄影將其拖至屋頂,尸身懸于當空。

  不消片刻,花弄影一路摸進充滿聲色的房間,途中斬殺十幾名回鶻侍衛(wèi),細數(shù)人頭確是‘雅靜樓’內站其身后的那些人。

  手中一雙寒刃仿佛飲血般陰森恐怖,她只身走近幔帳軟床,輕紗微微被風吹起,她眼里的恨瞬間化作陰森之氣。抓緊手中寒刃,她身形驟變,于床上那人咽喉一擊必中。

  床幔所躺那人并非庫拉吉吉特爾。花弄影頓時小臉煞白,心中震驚之余,更是不敢置信。手中寒刃變得也是如千斤重。

  根本來不及多想,她欲替那無辜男子遮蓋一下尸身,剛一扯床榻旁邊的棉被,一陣奇異香味襲來,她才后知后覺。

  心下一緊,花弄影知已中計,反身準備離開。

  “哈哈哈哈,沒想到麗娘竟如此急不可耐,哈哈哈哈……”這般粗鄙的聲音,正是庫拉吉吉特爾獨有。

  原來身后早已被封死,十幾名身形矯健的侍衛(wèi)舉刀相向,那廝立于這些人后面,笑的臉上橫肉亂顫。

  “老子要活的!”言畢,十幾人皆沖花弄影而去。

  雙拳難敵四手,花弄影亦有傷在身,在一番纏斗下,她免不掉身上多處掛彩。加之方才有人一直直擊她左手和上腹,導致手心傷口被震開,服下的湯藥也還未起效,這般招招陰損,她實難招架。

  “噗!”花弄影剛才強壓內力,幾番打斗不休,頓時血氣回涌傷及心脈。

  “美人再這樣撐下去,就是神仙轉世也救不了你。何不就此罷手,我回鶻三皇子也能給你他朱友文能給的尊貴。”

  “哼!”花弄影猶如困獸般的掙扎,即將耗盡她所以的精力?!澳?,不配……”

  快要倒下的那一瞬間,她依稀看見庫拉吉吉特爾滿臉的奸笑……

  師父,救我!

  不同于繁鬧的汴州,今夜的揚州有些安靜。

  莫名的安靜下,兵臨城下的守關軍正翹首以盼城中發(fā)兵信號。就在七日前,大將軍徐溫內線得知吳宮有異,察覺事變的徐溫命府丁連夜護送徐知訓出城。那日也是入夜,府中護衛(wèi)抵死守家,徐家婦孺雛子人人視死如歸,團團圍在家主徐溫身邊不愿離開。

  府院高墻上,揚州護城軍箭羽營箭頭直指府中婦孺,蓄滿的弓殺氣充斥四下。大將軍一代沙場悍將,也曾令敵軍聞風喪膽,如今生是被那荒誕吳王,逼得為一門手無寸鐵的婦孺痛心而泣。

  他戎馬一生,早年得明主賞識。故,為報先王之恩義,今已年近六十,仍效忠吳主??蛇@新主非但不領情,還如此猜忌自己,設法百般迫害徐氏族人??粗曛薪舆B倒下的家人,他痛哭自己的愚忠。

  抄家滅門亦是難免,好在得神秘人指引,他便提前做了保命之策。那夜,龍虎軍少主徐知訓攜調兵虎符逃出,只要能逃至守關軍陣營,他徐氏便還有一線生機。

  于吳主之忠,他在天牢刑罰時已看得透徹。他們一家入朝為官者有四人,算得上為淮南節(jié)度使鞠躬盡瘁了。這番忠義都換不來吳主的接納,他自覺可笑。像楊渥這等忘恩負義之輩,定是先王看走了眼,才會把世襲之位傳給他。

  因為調兵虎符和徐知訓不翼而飛,吳王楊渥一時不敢殺他,只好關押他再嚴刑逼供徐知訓攜虎符去向。

  徐溫即便年事見長,身體確因為常年習武而異常強健,居然能挨住這些天重重酷刑而守口如瓶。吳王一時束手無策,在沒拿回虎符之前又不能直接處決徐溫,真叫他頭疼。心煩意亂之下竟不再搭理牢中徐溫,整日廝混在宮中,飲酒作樂不問朝政。

  今夜已是事變第七日,憂心父親在楊渥手中不得善待,徐知訓恨不能馬上沖進天牢救出父親??烧齻愋侄诓坏脹_動,待他城中勘察清楚才能行動。所以,他才領著兩千入編守關軍的前龍虎軍親兵蹲守城外。

  連日奔波讓徐知訓眼中布滿血絲,想起自己還未學會走路的孩子也死在了楊渥手里,于他一個七尺男兒猶如焚心。思及此,握著長刀的手不免再次抓緊,使得骨結泛白。

  已是深夜,城中是何情況并無知曉,但除了相信正倫,他也別無他法。

  突然,揚州城上空閃發(fā)煙火信號,徐知訓眼中再也藏不住的嗜血性迸發(fā)開來,“傳令下去,五百人隨我夜襲吳宮,副將領兵一千直取天牢營救將軍,余下五百北城門設伏……”

  今夜注定無眠,城頭上孤黑一身影傲然俯視,手中剛接到的密函上赫然寫著,‘少主自梁宮返,禍事連連。文武爭儲失衡,博均反目。大局將破,望先生賜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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