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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第九十二章 潛逃

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豌豆小爺 3052 2019-11-17 11:16:33

  他們的行蹤瞞不了多久,正倫昏迷又一直未醒。玄忌雖懂些醫(yī)理,可終究還是敗于藥草物資的匱乏,他只能想辦法簡單清理一些傷口。當(dāng)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先醫(yī)治師父,不然四個人就這樣呆在這里,只能等死了。

  單憑他們?nèi)齻€重傷的人,根本不可能帶著師父走多遠。如今那群正在追殺他們的黑衣人,已經(jīng)循著蛛絲馬跡找來,那絮妍先前的藏身之所,就不能再回。

  最后,茯茶提議去地宮找里蠻孤魯和阿虎,因為在那滿是瘴氣的山林中,不僅長滿了奇珍異草,還能暫時避開那些殺手的追殺。

  絮妍和石敬瑭都無異議,因為地宮相比并州城,確實要近許多。

  為了能更快趕去地宮,受傷相對較輕,又對地宮比他們熟悉的茯茶請命,先由她去地宮找人來接應(yīng)。而師姐他們則帶著師父,沿著茯茶所指的方向緊隨其后跟來。

  這一去,到底有多兇險,他們都未可知。

  只是,拼死一搏的勇氣,讓他們都不想沉浮在這沼澤中,只能靜默的等死。

  他們還不能確定追殺的人究竟有何目的,也不能肯定追殺的人到底是誰。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知道了那些人,似乎都不希望他們師徒活著,又或是說,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以師父現(xiàn)如今淮南使臣的身份,在河?xùn)|境內(nèi)出了事,所影響到的河?xùn)|淮南結(jié)盟一事。

  茯茶已經(jīng)先他們一步去找人了,絮妍和石敬瑭拖著昏睡的正倫,走的極為艱難。

  絮妍為了拖動承載師父的木板車,包扎過的傷又不斷撕裂開,一遍又一遍的淌血,看得石敬瑭實在不忍。

  他也想幫幫大師姐,可他自己也未好到哪里去。

  身上最重的傷,就是腿上被那些黑衣人割斷的筋骨。他一只腿已經(jīng)不能站立,全身更是大大小小幾十處刀傷,當(dāng)時不知流了多少血,現(xiàn)在還能活下來,已經(jīng)算是天大的奇跡了。

  走了半天路,他們就走不動了。

  石敬瑭只覺眼前一黑,徑直倒在絮妍身后的泥地里。

  絮妍也是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憔悴了不止一點。她的力氣早已耗盡,還能拽著木板車前行,完全是僅憑一腔意志在發(fā)力。

  此時的她,如同沒有靈魂的軀殼,五覺不再靈敏。心中的信念在指引她前行,每走一步,都是她期待見到希望前的磨難。

  太累了,她只覺得好困,困到一呼一吸,她都不想再運作。

  終于,無人的小路上,師徒三人就這樣倒地不起。而茯茶,卻還只走了一天一夜……

  屋漏偏逢連夜雨,昏倒在荒郊的師徒三人,就這樣躺在泥地里,無奈的等待著老天的擺弄。

  正倫在周身滾燙中轉(zhuǎn)醒過一次,因為雨點重重拍在他的臉上,起先還只是稍稍幾滴,生生滴在臉上還有些刺痛??山舆B而來像是傾盆一般的雨點,毫無征兆的澆在他面上,起先的刺痛就漸漸隱藏不見了。

  他試著想發(fā)出聲音,可喉間的苦澀讓他放棄了。

  正倫起不來身,被綁在木板上的他,抬眼便是不遠處的石敬瑭。

  他只能看見雨水落下來,砸在石敬瑭身邊的泥水里,然后濺起水花,將其衣衫都弄臟。他好想喚石敬瑭,可全身無力的感覺,讓他有太多無奈了。

  試想他這一生,雖短暫,卻十分精彩。

  此生能遇見這三個出色的徒弟,還有暗門那些英勇的寒門義士,他覺得能夠如此,一生再短也算值了。

  還記得年幼時,他被養(yǎng)在大唐東宮里。

  從小被一個嘴巴很毒的公公收養(yǎng),教他讀書寫字,說等他年滿六歲,就會帶著他一起離開那個灰暗的皇宮。

  可還沒等到六歲,他就被公公送去了老師身邊。這一去就是兩三年,他便再也沒見過那位公公。起初,老師帶他入宮面圣,他以為是去見公公,錯跑進了以前公公將他藏起來的東宮,差點被當(dāng)作細作打死。

  還是老師跪在宮門前三天三夜的求情,當(dāng)時的田總管,才肯吩咐那些人給他留一口氣。

  后來好長一段時間,他都專心在學(xué)業(yè)上,將他對這個世道上一切不公的憤怒,化為求知的動力。八歲那年,他因敢于上臺與高僧論經(jīng)而轟動一時,至此老師求大唐皇帝以其正倫之名,暗中助他修成建業(yè)書院。

  所有的開端,也就是從書院建成后,慢慢的開始延續(xù)。

  正倫以為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可能自己短暫的一生,終于在無人知曉的荒野埋沒,他的心,似乎也從未像此刻這般平靜。

  就在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冰涼,仿佛就快要失去知覺般渾身僵硬時,耳邊一個微弱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師父,我怕,師父,師父。”

  這!似乎是絮妍的聲音。

  “師父,師父,有狼,師父救我……”聽著這個聲音,他的意識還是不受控制的漸漸模糊了。只是,在沉睡前,他的心中不再平靜。

  那場大雨下了好幾個時辰,直到雨停了,小路上的他們才被附近采藥的村民救起。

  而被村民們帶回村子的師徒三人,在村里的草房內(nèi)烘了大半個日夜,才褪去一身濕寒。

  石敬瑭是最先驚醒的,他醒來時,身邊是一個老翁在給他的腿換藥。

  后又經(jīng)過一番試探,他才稍微放下防備。

  起先還以為是茯茶的朋友,讓他白高興一場??陕犝f師父和大師姐還在昏迷當(dāng)中,他又開始焦慮了。

  小師姐去找人,到現(xiàn)在都還未見歸來,也不知她此時有沒有順利尋到人。

  望著方寸大小的草房內(nèi)設(shè),石敬瑭滿臉的憂心盡顯。他不知自己這次沖動來尋師父,是不是又給師父添了麻煩,只是依稀記得那些殺手口中提及,似乎真是哪些位高權(quán)重的人在背后搗鬼。

  在河?xùn)|,想要他石敬瑭性命的人不少,可敢于這么明目張膽來取他首級的,還真不夠他掰手指來數(shù)的。

  這件事的背后牽連甚廣,他也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回了并州城,他一定有辦法揪出這個人。可是,若他揪出的這個人,比他想象中的要錯綜復(fù)雜,那是不是這些年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會被這個人帶入深淵?

  他從這一刻起,甚至有些開始害怕查出這個人的身份。

  一想起石府里的玄氏一族,還有軍中像劉知遠這樣,對他肝膽相照的兄弟們,他害怕的成分就越發(fā)的多。

  此時他又想起師父給的錦囊,青色袋中僅僅一個‘等’字,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這個‘等’的含義。

  不知待師父醒來,他會不會責(zé)備起自己。畢竟當(dāng)日,若非他和小師姐落入那些人手里,師父恐怕也不會以身犯險。

  傍晚時分,大師姐絮妍也轉(zhuǎn)醒了。

  村里的老翁來告訴石敬瑭,他聞言精神都瞬間明朗了好多。請求老翁領(lǐng)他去看望,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問問絮妍,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剛剛轉(zhuǎn)醒的絮妍極虛弱。

  老翁說,“我家老婆子和閨女,給這姑娘換了不知多少遍涼水擦拭了,還是這么滾燙。村里的大夫都說,姑娘怕是沒救了?!?p>  “不,不會的。大師姐向來身強體健,她不會這么輕易就倒下的。老翁,求求你,求求你再救救她,求你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無礙的師弟……”

  絮妍的聲音細如蚊蠅,石敬瑭不可置信的跪到她床前,悔意和淚水不斷的充斥著他的內(nèi)心。之前對師父的愧疚,加之現(xiàn)在又看到絮妍的虛弱,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沖動出城所致。

  “若我這次真的不行了,師弟,請幫我轉(zhuǎn)達?!?p>  “不會的,師姐,不會的?!?p>  “告訴茯茶,我希望她能原諒,當(dāng)初是我善妒,見不得她終日圍著師父打轉(zhuǎn),所以才尋著機會將她打傷。后來我想過,當(dāng)年她只不過一個頑皮些的女童,我又何必計較自己的小妹呢!”

  “小師姐她從未怪過你,這點玄忌可以作證,若不信,師姐還可以去問師父。”

  石敬瑭不敢看絮妍的眼睛,因為害怕自己親眼目睹她生命的流逝。

  “我恐怕……”

  “不會的大師姐,你要相信小師姐,她一定會回來。她說她能治好我們,那就一定能。”

  “我也相信茯茶!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絮妍的話,讓石敬瑭突然愣住。

  絮妍說的沒錯,他們都相信著茯茶,只是,同時又都不相信自己罷了。

  算起茯茶走的時間,過了今夜就是第四天了。按說也該在返程的路上了,可一直未聽見老翁那邊有動靜,他也逐漸變得沉默。

  再去看了未醒的師父,石敬瑭越發(fā)不想說話了。瀕臨崩潰的邊緣,他心里的害怕到了極點,時刻沉浸在悔恨的汪洋里無法自拔。

  若是師父和大師姐真的跨不過這一劫了,他就真的無顏再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了。

  而此時,連夜趕路的茯茶和阿虎,已經(jīng)驅(qū)車敢來的途中……

  她根本來不及停下好好休憩,內(nèi)傷久而未愈,這也是她在往后幾年里,因錯過最佳醫(yī)治時間所承受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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