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州,大月國,望仙村。
夏日炎炎,曹家滿院子的石榴樹上,一群群知了被曬得慘叫連連。
樹陰下的曹不易閉著眼睛,不耐地?fù)u了搖扇子,在竹榻上翻了個身。
好不容易這棵樹上的知了叫啞了,停歇下來了,另幾棵樹上的又開始叫了。
曹不易心中有事,就越發(fā)受不了這聒噪,只好坐起來,緊皺著眉,垂頭喪氣地胡亂念叨。
“枯藤、老樹、昏鴉,空調(diào)、wifi、西瓜……”
“還有,我的大姨媽?!?p> 沒有了,都不會再有了。
想到這里,曹不易忍不住又哀哀地嘆了一口氣。
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多出來的那條腿上。
她想,難道是穿越大神看不慣她不把身體當(dāng)回事,所以才懲罰她失去了自己的身體,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可是,她生活的世界里,哪個年輕人不熬夜的?
昨天晚上十一點(diǎn)多,她在自家的電腦桌前埋頭趕工,突然間雙肩一沉,像是被壓上了千鈞重?fù)?dān),整個脊梁都彎了下去。
她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經(jīng)常熬夜的身體終于超負(fù)荷了。
于是趕緊跳到床上,挺身趟下,再扯過空調(diào)被,乖乖蓋好。
過了幾分鐘,她悄悄數(shù)了數(shù)脈搏,又往身體各處按壓了幾下,再又動了動四肢,發(fā)現(xiàn)一切都貌似正常。
肩膀前后聳了聳,不痛不癢,也沒問題。
啥事沒有,那么,就繼續(xù)趕工吧!
年輕時不努力工作,老了要怎么辦?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熬夜怕什么的?工作才要緊。
繼續(xù)!繼續(xù)!
等到她再也撐不住眼皮的時候,已經(jīng)天光大亮了。
再一醒來,她就變成他了。
是的,她穿成了一個男人。
真特么別扭??!
她這一個上午都不敢走路了。
當(dāng)然,如果給她多一點(diǎn)時間,她可能慢慢地、天長日久地,也就接受這個事實(shí)了。
可是,原主這個也叫曹不易的小伙子,還有三天就要娶親了。
才十八歲,急什么啊,居然就要娶媳婦兒了?
也不怪她怨念,在她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邁多大步子才不會扯到淡的時候,她就得考慮如何面對一個活生生的媳婦兒了。
能不怨念嗎?
于是,上一刻還只是覺得別扭的她,在得知這一消息后立馬變得抗拒了。
穿越大神,還我女兒身!
有沒有什么可以穿回去的辦法?
曹不易思來想去,得出結(jié)論――沒有!
唉!
神煩!
特別煩的是,洞房花燭要怎么過?
可別說靠本能了,就算本能能做到,她也不會讓那種事情發(fā)生的。
況且,娶了媳婦兒就不僅僅要應(yīng)付洞房花燭,還得天長日久……
要不然,趁生米還沒煮成熟飯,趕緊退婚?
這真是個好主意!
曹不易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站起來,不自然地朝堂屋邁去。
堂屋里,曹不易的娘曹陳氏正清點(diǎn)著那些采買回來的婚慶用品,抽空倒了一杯水遞給坐在太師椅上笑得滿臉褶子的婆婆曹老太,道:“阿娘,天太熱了,您喝杯水潤潤嗓子?!?p> 曹老太接過來喝了一口,把杯子隨手放在桌子邊上,樂呵呵地道:“一想到咱們家不易要娶親了,我這心里,就比喝了冰水還舒坦?!?p> 曹陳氏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邊比劃邊說,道:“可不是,當(dāng)初我把他生下來的時候,那么小小的一個人兒,一眨眼,就成這么大的小伙子了,還馬上就要娶親了。”
曹老太道:“等孫媳婦兒進(jìn)了門,三年抱倆的,咱們家就要熱鬧起來了。”
曹老太透過開著的堂屋門,滿含期盼地望向院子里的石榴樹。
老曹家向來子嗣艱難,到曹不易這代已經(jīng)九代單傳了,曹老太希望自家乖孫能改變這個狀態(tài)。
曹老太憧憬著未來,想到妙處,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沒等這一口水滑入喉頭,就聽到自家乖孫一聲大喊。
“阿娘,奶奶,我不想成親了!我要退親!”
曹不易還沒跨進(jìn)門檻,便大聲宣布了這個決定。
曹老太那一口水全都噴了出來,濺到了那堆紅彤彤的婚慶用品上。
“怎么了?昨兒個剛一聽說要成親還說自己要高興死了,怎么今兒個就要退親了?”
曹不易一穿過來,就先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他還真是聽到要成親的消息,硬生生把自己高興死的。
三天后要娶的這位姑娘,是望仙縣的縣令之女,他已經(jīng)暗搓搓喜歡很多年了。
原主的記憶她好接收,原主的感情她真心接受不了。
要找個什么樣的借口退婚,又該如何組織語言呢?
“我,我……”
不等曹不易想出個合理理由,曹老太便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p> 曹不易詫異了:“您知道?”
她有預(yù)感,奶奶肯定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想成親。
果然。
“乖孫可是一想到要成親就莫名焦慮?想當(dāng)年我嫁給你爺爺?shù)那皫滋欤彩侨绱恕?p> 那會兒我既擔(dān)心婆家人會不會難相處,又因?yàn)槔喜芗耶?dāng)時七代單傳,生怕自己進(jìn)了門后不能順利誕下男丁,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曹老太吧啦吧啦地說著,曹不易邊聽邊撫額。
這個她知道,婚前恐懼癥嘛,但她這種情況,算嗎?
要不,干脆學(xué)學(xué)原主,耍個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成親,打死我我也不會娶媳婦兒的!嗚啊……”
曹不易拉扯著曹老太的衣袖,身子扭來扭去,略帶點(diǎn)哭腔,大聲嚎起來。
原主每次有要求,都會使這一招,曹老太沒有一次不依的。
但這次不一樣。
曹老太從曹不易出生那一刻起,就盼著他趕緊長大,娶妻生子,為老曹家延續(xù)香火。
婚姻大事,豈是能胡鬧的?
曹老太難得地板起了臉,正想發(fā)火,突然腦海中閃過點(diǎn)東西。
難道是……
“你剛說什么?”曹老太問道。
曹不易看了看曹老太的臉色,收斂了哭腔,放開了曹老太的衣袖,往后撤了兩步,輕聲嘟囔:“就算您打死我,我也不會娶媳婦兒的?!?p> “原來如此!”
曹老太又一次恍然大悟。
曹不易滿臉黑人問號,您又知道了?
曹老太牽過曹不易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道:“是奶奶的錯,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你等著?!?p> 啥?等啥?
曹老太進(jìn)了里屋,不一會兒就手捧一疊書冊出來了。
曹老太把那疊書冊往曹不易手中一丟,又推了她一把,道:“拿去,回屋好好看看,看完你就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