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滿是餿臭的味道,張東升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半夜他來的屋子外。
夜里的空氣冰涼,但是很清爽。
渾身不得勁兒,他靠著墻,直勾勾的看著深不見底的夜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或許是因為決定了這輩子不走上輩子的老路,又或許只是一時興起。明知道趕路要緊,不宜做些無用的事,卻還是不由自主出手幫了這兩個小家伙。
忽然間,他想起在山上時,他問董凡成的話。
也是在這么一個涼夜,張東升問道:“小師叔,我打不開氣海,還日復一日的練劍有意義嗎?”
董凡成只是說:“人活一世,本就虛無,但行好事,莫問前程?!?p> 是啊,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要救,便不能救一時,要救便救個徹底!
他掏出錢袋,里面稀稀疏疏的只剩下十二三兩銀子,連去兵器行取劍都不夠。
夜風如思緒,整夜吹不盡。
天剛破曉,張東升把孫賊與趙雪晴拉了起來。
他讓趙雪晴把火燒大一點,弄點熱水把自己洗干凈。
孫賊以為這家伙動了趙雪晴的心思,頓時臉色鐵青,心如死灰,做起事來也拖拖拉拉。
張東升把他摁在墻上,讓他清醒過來,質(zhì)問道:“我知道你對趙雪晴有意思,在這兒不僅吃不飽穿不暖,還得時刻提防劉家的斬草除根,就沒想過離開?”
孫賊不解的望著張東升。
張東升繼續(xù)說道:“我想了一晚上,我要幫你們逃出這里?!?p> 孫賊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家伙,終于忍不住沉聲問道:“你要讓我們離開漢川城?不行的,劉家肯定不會放任趙雪晴離開,他們什么時候做過放虎歸山的事,上次方家有人想跑,頭顱被掛在了城門口半個月,那個味道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張東升繼續(xù)道:“所以你連逃都不敢了嗎?你想想,你們遠走高飛,找個村子買快地,男耕女織多好?!?p> 聽見他們的說話,女孩目瞪口呆,久久回神后說道:“恩人,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我們哪兒有……”
話還沒說完,張東升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別擔心,有我呢?!?p> 孫賊心里一是不信他能做到,二是不覺得這個家伙有這么好心,繼續(xù)道:“之前你幫我們我可以看作一時好心,你現(xiàn)在圖個什么?”
張東升看著孫賊,說了個沒頭沒尾的奇怪話:“我就圖個心安理得,不行?”
聽張東升說了半天,孫賊只覺得是癡人說夢,但還是帶著他去了黑市籌錢。
漢川城西門,在繁華的街道背后有一條小巷子。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花八門的雜貨,應有盡有,但是都有一個特點,這里的東西都見不得光。
這里沒有正常集市那般的吆喝聲,反而詭異般的寂靜,一個個地攤向巷子深處陳列開來,卻只許看,不許摸。
若是看上了什么,與店家小聲的幾句暗語溝通,便可達成交易。
為了掩人耳目,大多數(shù)人都會戴上斗篷。巷子本就陰暗,直到完成交易,誰也看不清楚誰的臉。
孫賊常年偷雞摸狗,城中沒誰不認識他,光聽聲音就知道是他,也就沒有戴斗篷的必要。
他們到了一個賣丹藥的小攤,孫賊你來我往的幾句黑話,就把張東升聽蒙了時隔千年,買賣的黑話已經(jīng)完全變了個樣。
談完孫賊懶洋洋的對張東升道:“成了,你自己與他談吧!”
張東升在小攤面前蹲了下來,對方用張東升聽得懂的話,開門見山問道:“你要賣什么藥?有多少?”
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家伙,張東升壓低聲音道:“十顆真魄丹?!?p> “幾品?”
張東升回憶了會,小聲唏噓道:“中上品?!?p> 明顯的看到對面身形愣了一愣,然后他將信將疑的道:“驗貨,正貨一顆三十兩?!?p> 差點沒把一旁的孫賊下巴給驚掉,這還是經(jīng)過商人故意壓價后的價錢,他開始后悔昨天吃了一顆。
張東升皺眉思索片刻,眉頭舒展道:“五十兩,不二價,立馬可以驗貨。”
不遠處的一個攤主道:“七十五兩一顆,拿得出正貨,銀票現(xiàn)錢都行,有多少要多少?!?p> 孫賊立馬扶住張東升肩頭,差點暈過去,七十五兩什么概念,一家生意一般的客棧一年也不過一百幾十兩進賬。
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一顆,他恨不得把腸子剖開取出來。
張東升面前的家伙不答應了,他站起身來指著另外一個攤主罵道:“李胖子你他娘的懂不懂規(guī)矩,不懂就趁早滾蛋?”
被罵做李胖子的家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tài)道:“這兒的人誰不知道,我李胖子最講究規(guī)矩了,可規(guī)矩就是你沒用行話交易,我就可以插手?!?p> 前者用手指著李胖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估計是一時拿不出比李胖子更高的價格,利索的收拾了攤位,憤憤而去。
七十五兩收購,就證明這丹藥仍有利潤空間,但張東升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浪費時間。生意人賺錢,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至于賺多賺少,得看良心,但大多都是一身銅臭,如李胖子這般,毫無仁義之心。
驗過了貨,張東升收到了七百五十兩銀票,帶著孫賊揚長而去。
回去的路上,原本覺得張東升在癡人說夢,可這會兒有了錢,竟覺得未來可期了。始終是孩子,高興悲傷總是會表露出來,孫賊沉溺在未來好日子的美夢中,走路晃晃悠悠甚是可愛。
張東升敲了敲他的后腦勺道:“你先回去,與趙雪晴一起收拾收拾,我去兵器行一趟。”
答應了一聲,孫賊就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穿過幾個巷子,孫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房屋外站了十多位劉家的惡仆,而趙雪晴被吊在了旁邊的一棵樹上,兩個孩子在樹下站著泣不成聲。
孫賊唾罵了幾聲,急匆匆的就跑了過去,向著眾人怒吼道:“住手!”
還沒有跑到樹邊,就被惡仆踢了一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痛苦的爬起來,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他惡狠狠的盯著人群中一個少女。
少女尖酸刻薄道:“我說孫大公子,忘記了我之前的話了?”
孫賊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
少女緊接著望了一眼吊著的趙雪晴:“你想救她,好呀,跪下給我舔干凈腳趾頭!”
孫賊望著被吊著的張燕,握緊了拳頭,沉吟半晌。
“你最好說話算話!”
孫賊撲騰一下,就給少女跪了下去。
四周惡仆的嗤笑聲在孫賊耳朵中格外刺耳,他竭力的裝作聽不見,爬向少女,若不是真的在乎,誰會放棄膝蓋下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