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上,月兒彎彎,夜風(fēng)使得山谷呼嘯,松林發(fā)出海潮似的吼聲。
張東升用棍子挑動著篝火,在竇問天的嘴里他知道另外一個黃池的事,最開始他以為這是個打著自己名號招搖撞騙的家伙。
可從竇問天嘴中得知的碎片看來,這家伙也是一個血修,而且對自己上輩子的細(xì)節(jié)了如指掌,關(guān)鍵是他手中還有自己折于蕩魔臺的劍,惡來。這讓張東升越發(fā)惶恐不安,他都開始推測自己的靈魂是不是在輪回中一分為二了,自己現(xiàn)在計劃著做的事,他是不是也在暗中布局。
而且自己可是用劍的行家,怎么會教弟子習(xí)刀,這是讓張東升唯一覺得不合理的地方,可又得不到解釋。
竇問天斜靠在樹樁上,沉聲說話打斷了張東升的思緒,“既然筆墨都無法到手了,那我下一步怎么辦?難不成真得上鳳凰嶺瞧瞧?”
在篝火旁昏昏欲睡的老仆,頭一點一點的,忽然一下差點撞進(jìn)火里,讓他驚醒過來。
不禁也吸引了竇問天的注意,他問道,“我說你一天天的別總睡覺啊,也幫忙想想,我爹不也是你主子?”
這讓老仆忽然想起了昨天傍晚見到的猛獸。
他目露精光,直愣愣盯著竇問天,“我說少爺,老仆還真想到了個事。”
老仆將昨天傍晚所見,竹筒倒豆子一股腦說出來。
竇問天將信將疑地轉(zhuǎn)身返回望著張東升,“你說他不會睡迷糊了吧?”
張東升卻沒有聽進(jìn)去竇問天的話,神奇肅穆。
竇問天喊了幾聲才讓張東升回過神來,張東升自知自己失態(tài),也不掩飾追問道:“劍是不是通體赤紅似人血,劍格為烈焰云紋?”
老仆望著張東升傻愣愣的點點頭,“沒大看清楚,約莫是的?!?p> 竇問天流露出夸張表情,眉頭皺緊,“不是吧,你又知道了?”
張東升心中暗嘲,這把劍就是我的,在昆侖蕩魔大戰(zhàn)中所遺失的,我能不知道?
張東升深吸口氣,娓娓道來,“這把劍名叫燼寂,是千年前由鑄劍大家龍懷庭所鑄,時天下紛戰(zhàn)不休,他窮盡一生之力欲鑄一柄絕世好劍贈與好友,希望他能借此劍以平亂世。”
“龍懷庭?”竇問天皺眉追問道,“不對吧,《名劍譜》上有載,他一生鑄劍一十八,四十二歲便退隱江湖不知所蹤。那十八把劍,時至今日仍是當(dāng)世名劍,名字取自道門十八災(zāi)厄,窺算、雹雨、落水、屋塌、火光、血光、癆病、疥癩、封喉、落馬、官非、時氣、風(fēng)病、橫死、難產(chǎn)、傷破、碎尸、沉泥,其中唯獨(dú)沒有這把燼寂?!?p> 張東升表情苦澀,“當(dāng)然沒有,這是他最后一把劍,為鑄這把劍他自己都跳進(jìn)鑄劍爐,誰又能知道劍是他鑄的?”
竇問天覺得張東升越來越撲朔迷離,這是他對自己師父以外的人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
張東升鄭重的望向竇問天,“老仆嘴里說的那只豹子,名為猙,我們的話中說所的猙獰可怖中的猙就是這個東西。它喜好收集具有靈氣的物件,他的洞穴里肯定奇珍異寶無數(shù)。你想要給你爹的贈禮,多半也能在其中得到,唯獨(dú)一樣,這柄劍能否給我?”
竇問天抓抓頭,答道:“我倒是無所謂,龍懷庭的名劍我府上也有三柄。猙這種妖獸我也聽說過,憑我倆有一戰(zhàn)之力?”
張東升點點頭,計劃道:“我們姑且算他有正三品造化境的功夫,可獸始終是獸,越是高級就越難產(chǎn)生人的靈智,宛若這昆侖墟的四靈,昆侖山雷龍、鰲背嶺玄龜、鳳凰嶺青鳳、不周山兕虎哪個不是活了幾千年,可都沒有化出靈智。而狐貍、蟒蛇、黃鼠狼這類妖物,若是千年不死都能化為人形了。”
竇問天眉目微挑,問道:“你的意思,是要下陷阱捕殺它?”
“孺子可教也!”
張東升又在地上勾勾畫畫起來,“這次我們下套就不是上次我教你的那種了,上次那種只適合野兔之類的小型獵物。我們可以下幾個大型的尖樁陷阱,彈射坑殺,意在弄死它而不是抓住它。這東西報復(fù)性極強(qiáng),若是我們這次沒弄死,那我們下次再來昆侖墟估計就有得受了?!?p> 竇問天仔細(xì)聽著張東升講解各種陷阱構(gòu)造,以免拉開架勢后誤傷了自己,正在張東升講得起勁兒的時候,傳來老仆沉沉的鼾聲。
竇問天啞然失笑,“他可是真能睡,只要沒事就能睡著,你也別見怪。他這個家伙其實也不錯,要是這一路沒他跟著,我早就打道回府了?!?p> 張東升望著老仆,不置褒貶。
這個江湖的人形形色色,像老仆這般演著演著把自己演進(jìn)去的家伙,不在少數(shù)??傆X得江湖不行,恰恰回頭才發(fā)現(xiàn)江湖也覺得自己不行,總說著活著不過用人肉換來吃豬肉的話,卻比任何人都珍惜這個江湖。
千年前的龍懷庭也是如此,但他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對于人活于世的痛苦,會試著在痛苦中去享受,去尋找意義,而不是像另外一些人,只是抱怨命苦。
張東升望了望天空,月亮已經(jīng)中天。
他嘆道,“今天就到這里吧,你早點休息,這幾天與老仆一起尋一尋猙的洞穴,我四處去看看找一找合適的地形下陷阱,順便準(zhǔn)備一些下陷阱需要用到的東西?!?p> 燼寂的再次出現(xiàn),就像夜風(fēng)吹動著張東升的發(fā)絲般,在他生命里蕩漾出無法名狀的漣漪?!笆繛橹赫咚馈?,這是他留給張東升的最后一句話,但張東升最后也沒能讓紛爭停下來,反而因為自己的關(guān)系,導(dǎo)致了龍家七十五口人被屠。
這件事像一個審判,更像一根毒刺,扎進(jìn)張東升的心里。
時隔千年,龍懷庭跳入鑄劍爐的模樣就像發(fā)生在昨天,他仿佛頂著一張大勇、坦然的臉向張東升撲來,與之一起撲來的還有無窮無盡的孤獨(dú)。
看著天空中的月牙,張東升整夜思慮浮生,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