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卯赤尤渾雷聲大雨點小這么一鬧,張東升的聲名一下子就在城內(nèi)再度炸開,之前不信他有多大本事的家伙,如今紛紛拜服,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接住了卯赤尤渾傾力一掌。
卯赤尤渾雖然未入長生,可好歹也是天人境的人物,也就從側面體現(xiàn)出了武評中所言的真實性,這小子的天賦根骨果真能與千年前的天魔黃池相提并論。只是未知這樣一個血修的家伙,是否會像千年前的黃池那般,陷江湖于水深火熱之中。
安頓好獨孤昆侖,張東升與卯赤蟬鳴一同去了地牢。
牢里沒有燈,一片黑,不見天,不見地,就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真正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耗子成群結隊的在黑暗中爬來爬去,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這里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或者說叫地牢的味道,酸腐味、霉爛味、銹蝕味、排泄物味,在這個閉塞的地方被混為一團,吸入肺里讓人潮膩想吐。
點亮墻上的蠟燭,四周也就漸漸清晰起來。
張東升這才看到全貌,老鼠在墻角打著洞,鐐銬和鎖鏈零落在四周。周圍一共八間牢房,柵欄為精鐵所造,雖然銹跡斑斑,可看模樣就知道不能輕易折斷,它太粗了,成年男子一只手也不能完全握住。
每一間都關著兩三位男子,見到火光都一窩蜂的在角落擠成一堆,向著卯赤蟬鳴與張東升方向遞來恐懼的目光。
領著張東升到了最里面間房,這里只關著一名男子,他滿臉胡子,廋得都可以通過破爛的囚服看見肋骨,躺在一塊垢膩得發(fā)黑的破木板上正忽忽大睡。
張東升望了望男子,“我本以為會是秉一觀的人,似乎并不是,看他手的形狀,是個常年耍在手兵器的家伙,秉一觀可很少有這樣的人?!?p> 卯赤蟬鳴用牢門上的鎖,敲了敲牢門的鐵柱子,當當作響,男子這才醒過來。
被墻上蠟燭的光刺得眼珠子生疼,他用一只手擋住,待周圍的景象慢慢凝實,張東升一頭白發(fā)突兀地映入他的雙眼。
他猛然起身,手臂顫抖不止指著張東升,眼神先是驚訝,而后是怨恨,怒罵道:“豎子!你果然在這兒……”
張東升伸出一只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疑惑,“壯士,你先別罵我,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仇?世道渾濁,大家活著都有辛苦,挨罵你也得讓我明白明白不是?”
男子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吃了張東升,他一字一句說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的成武洲?”
張東升細想了一會,皺眉望著他問道:“是有這么個人,你是江陽成家人?為了報仇跑了這么遠,你可是好生疼愛你弟弟啊,你姓甚名誰?”
他瞠目怒視著張東升,挺起胸膛自報姓名道:“老子江陽成武盛,要殺便給個痛快,但還請放了我諸位弟兄?!?p> 張東升環(huán)視一周,搞了半天這一屋子人都是他帶來的,這可算得上帶著兄弟往火坑里跳。
“將軍……”
其中一個囚徒站了起來,鉸鏈拖得叮當響,走到最靠近成武盛的位置,兩手抓著鐵柵欄繼續(xù)道:“我等愿意追隨將軍來關外,就不是怕死之輩,生是將軍的陣前兵,死后亦愿為將軍馬前卒,我們愿與將軍同死!”
“對!”
囚徒們紛紛站了起來,響應紛紛。
成武盛立即罵道:“都他娘的住嘴,跟著我送死,家里的老母妻兒都不活了?”
張東升對成武洲刮目相看,玩味道:“將軍?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帶兵的好手,擅離駐地回去了也是死罪,放不放過他們有什么區(qū)別?!?p> “早就不是什么將軍了,從知道你殺了我弟的那天起,我就辭了官,專程到塞外來尋你!”
“嚯,那你可以好大的氣性?。∧阆氩幌胫牢覟槭裁礆⒛愕??”
張東升從頭到尾給成武盛講了一個故事,正是那天發(fā)生的事。
成武盛雖然微微皺眉,但始終安靜聽完張東升的言語,從頭到尾,不置一詞。
講完故事,張東升稍作停頓,繼而繼續(xù)說道:“江湖便是這樣,你說說看,能否給出一個我不殺他的理由?中途有三次我都想停下殺手,給他機會,他自己不珍惜罷了,況且最后也不是我殺的,淪為沙蟲的腹中餐也是罪有應得。”
聽著張東升誅心的言語,成武盛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灑然道:“成王敗寇,如今我落在你手上,怎么說都是你說得對,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只請你放過我這些弟兄?!?p> 再次提出放了他的兄弟,張東升瞥了一眼成武盛,壓低聲音建議道:“我倒是有個提議,不僅不殺你的兄弟,我還可不殺你?!?p> 成武盛用鼻腔瞥出一聲冷哼,說道:“你肚子里有什么壞水盡快抖出來?!?p> “所謂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我要你留在丹霞海做馬匪,如此我便放了你們所有人?!?p> 成武盛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他朗聲道:“我成武洲雖然不是什么頂天立地的英雄,可也還不至于為了活命,去做那等下賤的勾當!”
“話不要說得太滿,”張東升再次打斷他,“我把話與你說明白,你不活,這地牢中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走出地牢一步,他們肯為你舍命,你便得好好想想,舍不舍得你那卑微的尊嚴!”
成武盛面色僵硬,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卑鄙小人!”
張東升與卯赤蟬鳴往離開的方向走去,他搖了搖頭,帶著笑意說道:“那你可說對了,我就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卑鄙小人,比正人君子還要正經(jīng)一百倍、一萬倍,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們這些人好好在地牢合計合計?!?p> 隨著張東升走遠,地牢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伸手不見五指。
成武洲熟悉的摸索到柵欄旁,緩緩地坐到了地上,感受著不知道從哪個縫隙吹來的細微的風。
不多時,耗子又開始忙碌起來了,弄得牢房里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