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城,面朝大海,四通八達。
這里作為中立城市,每天都有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商人來往交易。走在街上可以聞到濕熱的海風吹來的魚腥味。而颶風城的居民會在窗戶前種植紫藤花,用來裝飾城市。他們也會在港口或者臨海附近的街道擺攤,跟外面的人交易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楚荊跟江潮生首先拿著路引去了城主府,這是新來的玩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得到許可證后便可以加入颶風城的工會,領取一些賞金任務。
城主是一個肚腩非常大的人類,他圓潤的身子窩在一張柔軟的沙發(fā)上,楚荊看著他動一下都要心驚膽戰(zhàn),因為他隨時都像會壓垮那張可憐的沙發(fā)跌坐在地上一樣。
而他旁邊則站著一個有著山羊胡子且瘦高的獸人,應該是在擔任助手一樣的職業(yè)。
獸人將楚荊兩人的通行證放在城主的面前,隨后將城主從沙發(fā)里扶起。城主掏出印章,蓋在了通行證之上,肥碩的雙手帶滿了各異寶石的戒指。
“哼,兩個暗夜精靈?!背G聽見城主這么說著。
完成工作之后城主又躺了回去,楚荊跟江潮生對視一眼,拿著通行證出了城主府。
江潮生將通行證收回包裹里,然后提議:“邊逛邊接一些任務?”
颶風城比黑暗森林大了許多,玩家的數(shù)量也不是新手村可以比擬的。這里能見到各式各樣不同種族的玩家,他們的服飾,發(fā)色,體態(tài)各有不同。但是有一點卻讓楚荊感到奇怪,無論是誰,玩家或者是NPC,無論什么種族,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帶著惡意,無端的惡意。
街邊還有NPC彈唱歌曲,那是游戲里的吟游詩人,他們將不同城池的故事編繪成歌,再去不同的地方傳唱這些傳說。
吟游詩人的周圍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楚荊跟江潮生也忍不住駐足觀看了一會兒。
“可憐的暗夜精靈盧瑟,被野豬頂撞了屁股,隊友們?yōu)樗e行葬禮,將矮小的盧瑟放進火堆,讓他如碳一般燃燒。矮小的盧瑟是一塊短小的碳,就跟……”游吟詩人突然指向了江潮生,“就跟她一樣!”
周圍哄堂大笑起來,楚荊皺起眉頭將江潮生擋在背后:“你的故事跟你一樣糟糕,先生?!?p> 游吟詩人縮起脖子,翻著白眼攤了攤手,周圍的人因為這個舉動大笑起來,他們將兩個剛來不久的暗夜精靈當小丑一樣戲弄。
楚荊從背后拔出荊棘之杖,那個游吟詩人抱著豎琴站了起來:“看看這兩個野蠻的暗夜精靈,他拿的是一根樹枝嗎?黑暗森林連一個會打鐵的鐵匠都找不到嗎?”
周圍的笑聲更大了,這里面有NPC有玩家,但無論是誰,都沒有理由無端嘲笑自己。
楚荊看著一臉笑容的游吟詩人,法杖指向了他。從他的腳下蔓延出一條由黑暗森林帶出來的土地,黑色的藤蔓生長颶風城平整的石頭路上。
那些藤蔓像伸出獠牙的蛇一樣生出刺來,它們包裹住了那個詩人,詩人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嚎叫起來,直到血肉被吞噬后,飽餐的藤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碎布、骨架跟一把染血的豎琴。
周圍再沒有笑聲,每個人都寂靜無聲。楚荊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周圍的人像是觸及了光芒的老鼠向后退去,再接著他們驚慌失措地逃離了這里。
“你不該這么做,這太沖動了,那只是一個NPC?!苯鄙欀碱^抓住楚荊的手。
“我可以?!背G將荊棘之杖收回了背后,“我們是來玩游戲的,不是被玩的?!?p> 很快,四周的警衛(wèi)就提著長矛跟盾牌趕到:“玩家楚荊,違反颶風城法律,依法關押15天。”
關監(jiān)獄,這也是異世界的一大特色。每個城池都有自己的法律,比如有些城池,在城內打架斗毆不算犯法,但是有些城池卻可能會因為夜晚出門不帶燈而受到懲罰。
小黑屋的關押時間不等,且計算時間以現(xiàn)實時間為準。
要么交付罰款,要么選擇劫獄。很多玩家會選擇后面那一項,甚至會因為這個玩法變本加厲地觸犯游戲中的法律。
楚荊曾在論壇中了解過這些內容,但15天的小黑屋卻是他頭一次聽說。
可楚荊在外面的朋友現(xiàn)在只有江潮生一個,劫獄恐怕是不會成功。而罰款……窮逼楚荊在看到罰款數(shù)字后乖乖地蹲回了角落。
“嗨,第一次見到你。你是剛來颶風城的?”小黑屋里還關著一個人,那也是一個暗夜精靈,從服飾跟武器上來看,是一個刺客。
“我叫大漠長沙,交個朋友?”大漠長沙朝楚荊伸出手來。
楚荊握了上去:“楚荊。”
“你進來的時機很好,再過一段時間這里就人滿為患了,吵吵囔囔的,每次都讓我有一種擠早班公交的感覺?!贝竽L沙是個很健談的漢子,“你是怎么進來的?”
“殺了個喜歡嘲笑人的NPC,你呢?”
“殺了個賣魚的?!贝竽L沙笑得愈發(fā)親切,“也是NPC,不過我是為了完成兄弟盟的任務?!?p> “兄弟盟?那是什么?”
“一個賺錢渠道,每天會發(fā)布一些懸賞任務。有NPC,也有玩家。賞金跟難度掛鉤,當然也有漏可撿?!?p> “這是這個游戲的組織?為什么會通緝玩家?”楚荊疑惑地詢問。
“是游戲自帶的沒錯,但只要玩家付錢,就可以懸賞玩家?!贝竽L沙拍了拍楚荊的肩膀,“江湖兒女,刀光劍影,有點摩擦很正常。打不過就砸錢,爭一時暢快嘛。”
楚荊哦了一聲,向后退去,他還是不習慣有陌生男人拍他的肩膀。
大漠長沙沒在意,這年頭基佬多,男孩子在外注意安全是好事。
“我朋友們來救我了,你要不要一起?”
楚荊看著大漠長沙親切友善的笑容,點了點頭。
江潮生站在小黑屋門口為自家的智障楚寶寶想辦法,就在江潮生準備使用鈔能力時,楚荊跟著一群暗夜精靈玩家出來了。
“認識你很高興?!贝竽L沙跟楚荊告別,“有想法的話可以加入我們工會,入會送情緣緣?!?p> “嗯,當初入會要送我的情緣緣到現(xiàn)在都沒發(fā)給我?!迸赃叺囊粋€戰(zhàn)士吐槽。
旁邊的法師妹子捅了捅戰(zhàn)士的肚子:“你都已經(jīng)有基友了還要什么情緣緣!”
楚荊的目光從戰(zhàn)士那邊收回來,對著大漠長沙道:“我會考慮的,謝謝?!?p> “楚荊!”江潮生小跑著迎了上去,“沒事吧?”
楚荊抓住江潮生的手,笑著解釋自己沒事。
“這位是?”大漠長沙看著江潮生詢問。
“江潮生。是我的……”楚荊停頓了一下突然笑起來,“是我的情緣緣?!?p> “哦~”眾人露出或羨慕或遺憾,但最終都是八卦的眼神。
江潮生疑惑地看向楚荊,他不理解情緣緣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懂周圍玩家八卦的眼神。
“是他們救我出來的,這位是他們的會長——大漠長沙?!?p> 江潮生禮貌地朝他們道謝,而被道謝的玩家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看看人家情緣緣,真賢惠。
“颶風城對暗夜精靈很不友好,如果有麻煩可以來找我。”大漠長沙說完后就帶著自己的朋友們離開了。
“情緣緣是什么意思?”江潮生問楚荊。
楚荊卻假裝沒聽見,就是不告訴他。
下了游戲,荊楚楚決定去論壇了解了一下颶風城的情況。
1#颶風城環(huán)境適宜,風景優(yōu)美,就是一股子魚腥味。
23#我今天剛來颶風城,為什么傳送陣門口會有暗夜精靈舉著牌子,上面還寫著“快逃”?小白不明白,在線等,急。
24#樓上是暗夜精靈族的嗎?如果不是請無視。
25#所以一個中立城池為什么區(qū)別對待不同種族的玩家啊,不怕玩家投訴嗎?
26#官方解釋,游戲特色,愛玩不玩。
27#自從要接手國際游戲賽事之后官方真是越來越囂張了,曾經(jīng)我也是叫他們爸爸的一員,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不是我爸爸了。
28#亞尼大法好!
29#樓上的注意形象。
30#聽說已經(jīng)有俱樂部入駐異世界了,有我們TAT戰(zhàn)隊嗎?
31#別歪樓,我們不是在討論颶風城嗎?
65#颶風城的物價真的很奇怪啊,一瓶小紅藥60銀,怎么不去搶?
66#目測樓上暗夜精靈族。
300#我來解釋一下。天人:八折。獸人:八折。人類:原價。精靈:八折。亡靈:原價。暗夜精靈:二十折。
301#暗夜精靈做錯了什么?吃你們家大米了?
302#游戲內部的物價,鬼知道為什么。
303#去****的游戲特色。(用戶因不雅言論被禁言一小時。)
荊楚楚退出了論壇,一天沒吃飯讓她餓的頭暈目眩。雖然游戲艙自帶營養(yǎng)液,但卻無法填補胃部的空虛。
她拉開櫥柜,里面漆黑又空曠。最后一桶泡面從里面滾出來,在地上轉了幾圈最后停在了荊楚楚的腳邊。
“存糧又吃完了……”荊楚楚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她打開商城,決定再訂購一點存貨。但腦子里卻閃過江潮生的話。
“想不想出來見見面,跟我?”
荊楚楚的手最終關掉了商城界面,她看著外面已是漆黑的天空,產(chǎn)生了一股想要出去的欲望。
“就只是……普通的買東西。”荊楚楚換上一條長袖,帶上帽子,墨鏡,口罩,最后將長袖的兜帽也戴上。她穿著一條牛仔褲,換上了很久沒穿的運動鞋,將手揣在兜里,觸摸著口袋里手機冰冷的屏幕。
“只是去超市而已。”
夜晚的道路上沒有多少行人,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那是荊楚楚經(jīng)常在飄窗旁聽見的城市的喧鬧聲,但這次的聲音卻意外的大,而且嘈雜。
荊楚楚加快了腳步,她在收銀員古怪的目光中完成了采購,直到付賬,那個收銀員都以一種提防的目光看著她。像是怕她下一秒會拎著這些東西奪門而出,卻不付錢一樣。
出了超市門的荊楚楚長舒一口氣,拎著食物的袋子的她步伐也輕快了些。
她記得這條林蔭小道,六歲那年,她曾在這里學騎自行車,雖然時間短到讓她沒有學會,但她仍然會懷念那段時光,跟扶著后座的那雙手。
一個小女孩騎著自行車歪歪扭扭地經(jīng)過,不遠處她的父母手牽著手跟在后面散步。
荊楚楚壓低了帽子,面色冷漠,嘴角沒有絲毫弧度。
“欣欣!”父母害怕驚恐的呼聲從荊楚楚的背后傳來,小女孩騎著歪歪扭扭的車奔向馬路。荊楚楚覺得剎車聲是如此刺耳,她看向旁邊察覺到原來車輪就在她的眼前。
“沒事吧!”從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他背對著光,荊楚楚看不清對方的臉,卻仍可以看見對方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鏡。
獲救的小女孩被父母抱在懷里,父母邊哭邊責怪,最后弄得小女孩也哭了起來。
荊楚楚坐起身來,她的手跟手肘都擦破了皮,膝蓋也一樣。而她千辛萬苦帶回來的存糧在馬路那邊灑落一地,已經(jīng)被壓得不成樣子。
“你有受傷嗎?”帶眼鏡的男人蹲下身來詢問,他看見了荊楚楚手上的擦傷,于是從荷包里掏出濕紙巾來。
荊楚楚接過紙巾,嗅到了男人衣服上沾染的酒味:“你喝酒了嗎?”
男人搖搖頭:“不,我沒有喝酒,是我朋友喝的,我來把他帶回家。你的傷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yī)院?醫(yī)藥費我出?!?p> “不用了,謝謝你先生。”荊楚楚將濕紙巾攥在手心里爬了起來,“我的運氣很好,沒有什么大傷。”
男人聽出了荊楚楚的憤怒:“真的不用去醫(yī)院嗎?”
荊楚楚堅決地搖了搖頭。
“好吧?!蹦腥诉f給她一張名片,“我先送我朋友回家,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打我的電話。傷口最好還是用清水沖洗一下,消毒以后再……”
“我知道了,再見?!鼻G楚楚轉身離去,走路的身影一瘸一拐。那個女孩的父母看見后上前扶住了她,并且笑著對她表示感謝。
荊楚楚不擅長應對這對父母的熱情,可即使是荊楚楚冷淡得一句話都不說,那對父母也依舊滿是笑容。
“你住在這?”欣欣的母親笑著說,“我們就住在你家樓下,以后有空可以來我們家做客?!?p> “謝謝您,阿姨。”
“你多大了?叫我阿姨可叫老了,叫姐姐。”
荊楚楚道:“姐姐?!?p> “你家里還有人嗎?”
荊楚楚搖了搖頭:“謝謝您……姐姐,我沒事的,你們還是去看看欣欣吧,希望這件事沒給她留下心理陰影?!?p> “那你早點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荊楚楚關上門,熟悉且靜默的房間讓她感覺到舒心。她像是一只在外受驚的動物蜷縮在沙發(fā)上,她脫下衣服,露出傷口。
比想象中要疼,荊楚楚想。
一張名片從衣服里掉落出來,荊楚楚撿起來,看著上面的內容慢慢皺起眉頭來。
“W大學教授……江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