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燈塔隱埋在夜色里,只有高處明亮的燈光,如鋒利的長矛刺開沉寂的灰暗。一只海鷗跳著腳歇息在窗臺上,叫了兩聲。燈塔內(nèi)的人打開窗戶朝伸出手來,海鷗跳了上去,順著手腕一直跳到那人的肩頭。
“小可愛,你今天回來的可有些晚了?!闭f話的是一位老人,頭發(fā)斑白,一身灰色的長袍,看起來既不富裕也不貧困。
他小心又溫和地順著海鷗的羽毛撫摸著它,海鷗舒坦極了,歪著腦袋蹭了蹭老人的臉頰。
老人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就僵住了,一起僵住的還有他整個身體。他看向海鷗,察覺到了被撒在海鷗羽毛間的銀灰色粉末。
“藥劑師該死的伎倆?!崩先嗽谛闹兄淞R??珊zt毫不知情,甚至更加親近地湊到老人眼前,用帶著粉末的身體撒著嬌,催促老人繼續(xù)撫摸自己。
楚荊沒有廢太大力氣就打開了門,他從老人身后用荊棘之杖勒住了對方的脖子,寒芒一現(xiàn),老人的喉嚨便被劃開,鮮血噴涌出來,驚慌的海鷗沾染了血液,它將那些多余的血液揮灑得到處都是。
楚荊走了出去,待上了門。
門外的江潮生靠著墻,昏昏欲睡:“搞定了?”
“搞定了。”楚荊走過去輕聲回答,“你的藥粉很管用,但我還是在意你是怎么知道海鷗會飛到這里來的?!?p> “計算出來的。”江潮生打了個哈欠,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但怎么個計算法,江潮生卻沒說,楚荊也沒打算問,反正他只要知道結(jié)果就好了。
一天之內(nèi)他們搞定了四個看守者,這是最后一個。一個回家休息,結(jié)果被江潮生追蹤至此的看守者。
“你要不先下線休息?”楚荊看著江潮生困得不成樣子忍不住提議道。
“不,我們先去交任務,明天看守者恐怕會刷新。這樣即使我們完成了兄弟盟的任務,也一樣無法觸發(fā)隱藏任務?!?p> 一天之內(nèi)弄死四個看守的難度有多大……反正楚荊是不想再來一遍了。
于是他們回到了月夜海灣,連夜敲響了那扇緊閉的小木門。
老婦人探出頭來,她的目光在周圍打量了一圈,最后她將木門整個打開:“進來吧,孩子們?!?p> 楚荊跟江潮生對視一眼,貓著腰進入了那扇小木門。
門內(nèi)的空間比他們想象中還要狹窄,在他們進門后老婦人便關(guān)上了門,還招呼他們坐下來。但是站著都伸不開手腳的楚荊環(huán)顧了四周狹小擁擠的環(huán)境,都沒想出來能坐哪里。
但好在,最后他還是被安置在了一個好地方,可江潮生就比較委屈了,她不得不坐在楚荊的身上,后腦勺還因為空間狹窄緊貼著楚荊的胸膛。
“我說,我非得這樣坐嗎?下面好像還有一個落腳的位置,我去站著就好了?!?p> 老婦人從床底拖出一個沉重又巨大的箱子,徹底占住了江潮生所說的那個落腳的位置。
江潮生不說話了,她頗為生氣地頂了一下楚荊的胸口,用自己的背部。
“這事兒能怨我嗎?當初不是你自己爬到我懷里的嗎?”楚荊抱著江潮生甚至沒有富裕的空間去摸摸被撞疼的胸口。
江潮生把臉埋進手里,悔不該當初。
“我首先得為我之前的無禮舉動抱歉,但我一直被嚴加看管著,我不得不謹慎行事。”老婦人道,“日記能給我看看嗎?”
楚荊沒辦法自由活動自己的身體,只能讓自閉狀躺在懷里的江潮生幫忙了。江潮生扭過身來,從楚荊腰間的口袋里摸出了那本日記,丟在桌上。
“格蘭特,是格蘭特的筆跡。”老婦人顫抖著雙手將翻開的日記本抱在懷里,“哦,我可憐的孩子?!?p> 而此時楚荊的頭上亮光一閃,他的等級到達了11級。
“您能跟我們說說當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江潮生詢問老婦人,實際上他也就是隨口一接,根本不知道當初究竟是哪個當初。
可老婦人還是非常給面子的從頭上冒出一個金燦燦的感嘆號,顯示他們觸發(fā)隱藏任務成功了。
一百八十年前的颶風城,是一個真正的中立城,它不受任何種族勢力管轄。城主是一個人族的奴隸商,他被自己的種族所驅(qū)逐,最后在颶風城落腳,將颶風城發(fā)展成了貿(mào)易中心。
而他的那些不同種族的奴隸也在颶風城繁衍生息,逐漸擺脫了奴隸的身份,成為了颶風城的第一代居民。
老婦人說著拉開自己的領(lǐng)口,露出了那塊被烙印在肩上的奴隸印記:“我便是其中之一?!?p> 可是好景不長,颶風降至,在滔天巨浪里,怪物們從海中來,從天邊來,無人得知它們從何而來,卻在一瞬間席卷了整個世界。
“歷史上稱呼那個現(xiàn)象叫做獸潮,出現(xiàn)時間不定,但每次出現(xiàn)必然會伴隨著詭異的氣候變化?!崩蠇D人帶著回憶的神色講訴著,“在獸潮后,我們度過了將近十年的寒冬,饑荒與爭端隨之而來,共同抵御短暫的獸潮后,各個種族又進行了長達數(shù)年的混戰(zhàn)?!?p> 暗夜精靈的數(shù)量本就不多,而作為抵御獸潮的第一防線更是死傷慘重。
“沒有人活著回來?!崩蠇D人的眼中泛起淚花,“上了戰(zhàn)場的暗夜精靈沒有一個回來,格蘭特也不例外?!?p> 可并沒有人記得他們的豐功偉績,沒有戰(zhàn)力保護自己的暗夜精靈無疑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在接下來長達十年的寒冬里,無數(shù)種族勢力重新洗牌,而暗夜精靈最終淪落為最弱小的種族。
“忘恩負義的人會付出代價?!背G以為老婦人會咬牙切齒地說這句話,宛若詛咒。可對方神色平靜,像是麻木更像是篤定。
“你們都是暗夜族新的勇士們,你們可以有更大的作為?!崩蠇D人將日記收進那個沉重又巨大的箱子,好奇的江潮生透過一閃而過的縫隙瞟了一眼,只看見一截白色。
“帶著這個去找瓦尼大人吧,他每天十點會從議會廳出來。你們可以有更好的前程,瓦尼大人會幫助你們的?!崩蠇D人將一小節(jié)干枯的樹枝遞給他們,隨后將箱子推進床底,結(jié)束了對話。
江潮生終于自由了,他迫不及待地跳下來,打開房門搶先一步走了出去。
楚荊也站起身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貓著身體準備離開這間狹小的房間。
“您的朋友會背叛您嗎?”老婦人突然在背后開口問。
楚荊嘀咕為什么這游戲的NPC說話都跟鬼一樣,非得一驚一乍。
“他不會背叛我?!背G回答。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老婦人撫上楚荊背后的荊棘之杖,“那么希望你喜歡這個禮物?!?p> 技能【相濡以沫】:平均兩名玩家的血量后提升10%的血量。
“相濡以沫……”楚荊念叨著這個技能的名字,這可能是他擁有的第一個稍微像牧師的技能了。
“生命珍貴又自私,您是否能毫無顧忌地與他人分享呢?”老婦人守在床頭,房間里唯一的蠟燭就在她的手邊,安靜地燃燒著。
楚荊覺得這個老婦人話里有話,要是江潮生來聽到了恐怕又能從她手里扣出來一個隱藏任務。
江潮生沒聽見,甚至在門外催促著讓他趕緊出去。
楚荊扭頭離開了,而身后破爛的小門吱呀一聲合緊了。
荊楚楚從游戲艙里出來,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她將顯示時間為兩點半的手機丟到了床上,從衣柜里翻出衣物進入浴室。
昨天晚上的傷口還沒好,看起來還有些觸目驚心。
荊楚楚忍不住又想起那場意外的車禍,還有那張過于巧合的名片。世界上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嗎?她真的那么巧就碰見了現(xiàn)實中的江潮生?
荊楚楚忍不住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沒有那么多偶然跟巧合。她自認為運氣并不算好,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撞上了江潮生的車。
而且江潮生明明是個溫柔嬌俏的女孩子,那個男人怎么可能是她嘛……
想開了的荊楚楚放下了心結(jié),哼著歌褪下身上的衣物。
而另一邊的江潮生躺在床上,已經(jīng)進入了夢境。
夢里他開著車,身旁坐著楚荊,而后座上躺著酒氣熏天的江初月。
楚荊的視線注視著他,讓他頗有幾分不自在。他忍不住問楚荊:“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可愛啊?!背G的話依舊是那樣不著調(diào)。
“可我是個男人?!辈辉偈切∨⒛拥慕鄙f話都硬氣了許多。
“可我還是喜歡你?!泵利惖陌狄咕`躺進江潮生懷里,一只手輕輕柔柔地搭上他的胸口,又癢又麻。
楚荊抬起頭來,嘴唇湊近了些,江潮生甚至能感覺到他吐出的氣息。
“你喜歡我嗎?”楚荊問他。
江潮生一時間色欲熏心,他張開口:“我……”
然后啪唧一聲他的車撞上了什么東西,他踩下剎車急忙下車去看。
結(jié)果車前居然又是一個楚荊,受了傷的楚荊站起身來,瞪著他,指著車內(nèi)的那個楚荊問:“他是誰?”
江潮生有些分裂地回頭去看,結(jié)果只看見喝得醉醺醺的江初月在副座上睡得不省人事。
而他再回頭,楚荊也變了模樣,變成了一個女孩子。
“你喝酒了嗎?”
“不,我沒有喝酒,是我朋友喝的,我來把他帶回家?!?p> “那你愿意把我?guī)Щ丶覇??”變成女孩的楚荊問他。
女孩的眼眸里滿是孤寂與冷漠,但她的手腳卻抖得不成樣子,看樣子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嚇壞了??伤琅f在江潮生的面前站得筆直,跟游戲里的一模一樣。
“我當然愿意。”
而楚荊只是看著他,搖了搖頭,獨自走開了。
江潮生從夢中驚醒,窗外的知了意外地煩人。他心煩意亂地走過去關(guān)上窗戶,回想自己這個堪稱無厘頭的夢。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這個夢,但他覺得,一個正常男性的夢里是不會跟兄弟在車上卿卿我我的。
但這個夢也讓他想到了前天車禍不小心碰見的那個女孩。
“都是些什么爛七八糟的啊?!苯鄙炎约郝襁M床單里,又一次鴕鳥式地放空了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