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人們的決心(下)
顧冷手上的汗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可鍵盤上還是變得有點滑膩了。
人影離得不過50米的距離,這么點距離他幾乎是一步一挪地挪過去的,他在不斷地回想著巧手羅剎之前教他的一些格斗技巧,可偏偏一下子什么都記不起來,只記得發(fā)力的姿勢怎么擺,和其中一兩招的動作。
時間實在太緊迫,15分鐘能臨時記下的東西就那么一點,越靠近人影他心中就越慌,抓緊鍵盤的手也越來越用力,腦海中演練了十多遍接觸后的場景,將一觸即走的觀念貫徹到底。
人影只顧在原地扭動著,發(fā)出陣陣壓抑的低吼聲,靠近到只剩十多個身位的時候,一陣難以言喻的惡臭味鉆進了顧冷的鼻孔。
就算是發(fā)酵了幾天的垃圾堆,也不會有那么難聞的味道,這個氣味不如垃圾堆那般惹人想吐,也不像是下水道那種讓人無法接受的味道,純粹就是惡臭,十分的難聞,卻不會引起其他的一系列反應,仿佛是什么東西變質(zhì)了一般,卻又說不上是什么東西變了質(zhì),這是一種完全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惡臭。
再湊近幾步,雙眼也適應了黑暗的環(huán)境,終于是能看清楚人影了。
和外面瘋狂的白靈完全不同,這個人影竟是個沒有皮肉的骨頭架子,一身的骨架橫生著許多的骨刺,頭蓋骨上部密密麻麻突起的骨刺遠看上去就像是蓬起的頭發(fā)一般,一只手緊緊拉住墻角,像是試圖把身體拉出去一樣,而另一只手竟是直接插在了墻壁之中,和另一股力形成對抗,它的身體不斷扭動,一滴滴液體從它身上滴落,惡臭之中帶有一些酸蝕的味道。
相比較于之前見過的白靈,他倒是覺得這個東西更能接受一點,盡管一個低吼著的骨頭架子讓他感到十分的驚悚,但是白靈那種接近半透明的存在,更是讓他頭皮發(fā)麻。
尸骸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接近,原本還在壓抑著的低吼聲變成了漸漸大聲的怒咆,骨刺嶙峋的身軀在瘋狂地加劇扭動,仿佛掙扎著和什么東西對抗一般,背部的尖刺蹭得外墻簌簌地往下掉灰,頭部不斷地往后撞擊著墻壁,空蕩蕩的眼洞之中,原本兩點幽幽的鬼火漸漸變得明亮。
“我好像做錯了什么!”眼見尸骸情況越來越不對,顧冷怎會還不知道是自己過于接近導致產(chǎn)生的異變,此時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去后悔了。
他的表情凝重,雙眉緊皺著,死死盯住尸骸的動作,雙手緊扣在鍵盤的空隙處,斜擋在身前,腳下一步步快速朝后退去,尸骸背面都幾乎被它蹭出一個人形了,可見其力氣之大,這上面嶙峋的骨刺可不是擺設(shè),要是骨頭架子徑直朝他沖過來,他壓根沒有辦法正面對抗,至以自己的力氣,除非拿著個大鐵錘掄個幾下,否則是無法打破墻壁的,而鍵盤的強度現(xiàn)在還尚未可知,尸骸僅是掙扎磨蹭,就能在墻上留下一大個人形,他實在想象不到自己要怎么樣才能逃生。
尸骸突然停止了掙扎,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靜止了下來,它插在墻中的骨掌猛地抽出,眼洞中鬼火的顏色變得深邃黯淡,卻是比之前更為明顯了。
仿佛整個身軀得到了解放一般,只見它微微彎膝,骨掌緊握,抬頭仰天長嘯,震耳欲聾的吼聲響徹整個夜空,渾厚的音波此刻竟是凝成一圈肉眼可見波紋,如潮洪傾瀉般迅速地朝四周波延開來,震得外窗的玻璃紛紛爆裂。
距離它最近的顧冷自然是首當其沖,整個人如遭重擊般往后踉蹌倒退而去,音浪的沖擊將他震得兩耳發(fā)鳴腦袋發(fā)昏,不過還好他此刻的精神力得到了一定的加強,那幾瓶精神力藥劑的作用可不光只有恢復精神力而已,在他沉睡的這一小段時間里,精神力也是飛速地在增長著,在踉蹌幾步之后,還是神智還是恢復了清明,身子朝側(cè)面一斜,雙腿拉開扎住,總算是穩(wěn)住了快要倒下的身形。
這怪物一吼之下的音波威力竟如此恐怖,這還怎么打?!顧冷心里發(fā)怵,身上的汗順著手臂順延而下,早已將鍵盤外表打濕,然而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在正面接了一招音波攻擊之后,一直發(fā)軟的雙腿,此刻卻是正在慢慢地恢復了力氣,而鍵盤上空格鍵的微光,也是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些。
正在其他地方酣戰(zhàn)的眾人,自然也是聽到了這一聲巨吼,他們都意識到了什么,可每個人現(xiàn)在都分身乏術(shù),無力支援,樓頂之上沒有再說過話的兩人更是加快了布防的速度。
負一層地下停車場內(nèi),一身紅紗袍的紅靈聽到那一聲吼叫之后,眼中猩紅的兇芒更勝,隱隱有著一股想要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離開的勁頭,一鬼一人再次的碰撞將停車場內(nèi)激得煙塵四起。
此前逃往負一層的人員們無一幸免,血液幾乎將停車場內(nèi)染成紅色的世界,巧手羅剎在戰(zhàn)斗的時候已經(jīng)盡量避免破壞建筑了,可是還是有幾根承重柱斷掉了,整個停車場內(nèi)地面被破壞得坑坑洼洼,地上滿是線痕和爪印。
“想走?!做夢!”
巧手羅剎一抹臉上的血跡,左臉頰處有三道細細的被爪風刮出的傷痕,她輕蔑地一笑,朝地上吐了口血沫,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可能放任這只紅靈離開。
紅靈的身上也并不完整,肩胛處和胸腔部位都被戳出了好幾個洞,可靈體依舊強悍無比,這就是靈體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只要一息尚存,照樣能爆發(fā)出強大的戰(zhàn)斗力,紅靈更是如此。
一鬼一人實力相近,前后的交手中,皆是保存了一些余力,而那一聲的巨吼,仿佛就是給他們敲響的決賽的鐘聲。
敗者將永眠此地!
街頭上,拼命地繞著路的三人此時上氣不接下氣,身形不斷地在周邊建筑中穿梭著,整顆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自巨吼之后,這一大堆的靈潮仿佛像是集體吃了藥一樣,比之前瘋狂了一倍不止,距離被飛快地縮短著,一直在后面吊著的一小波黃靈反而后排變前排,超越了白靈潮,發(fā)起狠來的它們是直接將擋在身前的白靈給撕了。
顧不得其他東西,三人只得跑進建筑之中,借助建筑跟靈潮繞彎,他們始終要吊著靈潮,不然瘋狂的靈潮很有可能就原路返回,直接支援紅靈去了。
金剛的念是能打一點出去就打一點出去,他和沙蟲不同,并不是先天的能力,也沒有標記或者印記,而是后天修煉而成的念者,恢復力自然是比不上其余兩人,現(xiàn)在反倒是余雄勝和沙蟲時不時攙著他一起跑,長久的續(xù)航戰(zhàn)中,擁有標記或者印記又或是先天能力的好處,就明顯地體現(xiàn)了出來。
“要是掉了隊被追上了,我可不負責替你收尸?!?p> 金剛之前說的話,此刻被余雄勝拿來嗆了他一下,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等著,等過了今晚,勞資恢復之后不把你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勞資就不姓官?!?p> “看你這樣子還是很有力氣的嘛,菜比。”余雄勝緊咬牙關(guān),用盡全身的力氣,跑在了前頭,然后回頭給了金剛一個輕蔑的眼神,“大猩猩,剛才還牛逼哄哄呢,你現(xiàn)在就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子,就知道干嚎,有種現(xiàn)在就來錘你爺爺我?!?p> 很明顯的激將法,但是很有效!
金剛怒目圓瞪,擠凈了身體上所有的力氣,竟然是在一點點地提速。
沙蟲在一旁看著,也不戳破,只是暗暗地使著勁跟上兩人的速度,時不時回手搞點破壞,三人和靈潮之間的距離,也重新慢慢地拉開。
所有人都在拼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此刻正是生死一線之際,不光是自己的性命,數(shù)十人的命運和將來,都壓在了他們的肩頭上。
飯店的背面,顧冷最終還是躲無可躲,和尸骸正面對上。
一聲長嘯過后,它雙足猛然發(fā)力,毫無征兆地朝著顧冷飛速掠出,掌間的骨刺驟然增長,形成一把破敗的骨刃,刃尖直指顧冷,身形所過之處,帶起的氣浪將碎草塵土激得翻飛。
好快!顧冷心中暗驚,身體急速往左傾斜過去,右腿緊繃發(fā)力狠狠地一頓,將身體朝左彈了出去,同時右手緊抓著的鍵盤狠狠朝迎面而來的刃尖拍去。
“咔”
鍵盤應聲破裂,斷成兩塊的鍵盤從顧冷手中翻飛了出去,尸骸的力氣加上沖擊的勢頭豈是他一個小小新人能夠抵擋的,鍵盤的阻擋稍稍為他爭取到了一點點的時間,避免了直接被骨刃撕成兩半,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拍,尸骸的身影如箭般從他手臂旁沖擊過去,一抹血花綻開,右手上臂瞬間被劃開了一大塊口子,傷口上黑色氳氣繚繞,感覺不到一絲疼痛,附近的肌肉都已被毒素麻木了。
尸骸去勢兇猛,直沖出十多米,才堪堪止步,回過頭來,兩點幽幽的鬼火眼睛里,鬼火閃爍不止明滅不定,只見得它再次仰天厲嘯了一聲,嘯音中似乎帶有無盡的痛苦,聽得人心生寒意,看似孱弱的骨臂奮力一甩,骨刃帶著巨大的力道朝著側(cè)面被扔飛了出去,帶著凄厲的破風聲,半個刃身斜插進了地面之下,刃柄不停地嗡嗡震動著,激起的大片泥土飛舞。
強大的沖擊力撞來,顧冷壓根就抓不住鍵盤,若不是及時放松,很可能整個手掌都會被作用力帶得折斷,他的身體也被帶得失去了重心,整個人轉(zhuǎn)倒在地。原本緊抓著鍵盤的右手手掌被鍵盤邊角劃破,拇指旁的虎口處直接崩裂開來,骨刃上的強大毒素麻痹了顧冷右手的神經(jīng),他現(xiàn)在還能支配手臂,但上面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虛弱感也正在倍增加劇,血液也止不住地外流著,毒素在飛快地侵入著他的身體,僅僅一擊之力,擦身而過的一刀,便是讓他幾乎失去了反抗的機會。
我還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想要做!他緊咬著牙關(guān),雙拳緊握,內(nèi)心在咆哮著,嘴角溢出一道鮮紅,一根根細小的血絲漸漸密布他的雙眼,睜得目眥欲裂,視線中那尸骸的身影愈發(fā)的清晰起來,仿佛已經(jīng)沒有了黑夜的阻隔,連骨刺上的一個個小彎起,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月光重新灑落在大地之上,為夜空之下的每個人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明晃晃的月光下,那尸骸眼中的鬼火忽然不再跳動,又恢復到了那仿佛要將人吞噬入進無盡深淵的深邃的暗色鬼火,它的兩個黑洞似的眼眶正對著顧冷,只看了他一眼,便扭頭一步一步地朝骨刃走了過去。
那無聲的鬼火眼眸之中,透露出來的,是喪魂鐘響的死意,是無邊無際的黑灰世界。
顧冷提了一口氣,咬著牙強撐著地面站了起來,他現(xiàn)在感覺很不好,只感覺兩眼有些發(fā)黑,虛弱感陣陣地開始侵蝕他的意識,身體的其他部分開始漸漸地感到有些麻木,按這個發(fā)展下去,最多十來分鐘,他將全身完全失去知覺,這一昏迷,想要再次醒來,恐怕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顧冷,約會遲到,罰做五條題哈。”祁紗俏皮的笑臉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小冷,趕緊過來嘗一下你媽我新研究出來的糖水,哎兔崽子你別跑,回來?!鳖檵層衷趪Z叨著讓他當小白鼠嘗新糖水了。
“會不會傳球!放屁!誰特么打你手了,說誰呢,靠!”拳頭揮動,球場上一片混亂。
“顧...顧同學,能不能幫我說一下這道題,這道題我不會解...”課間教室里,第一次搭話的清蓮還有點怯生生的。
所有片段走馬觀花地一段段閃現(xiàn)過眼前,重要的,不重要的,記得的,不記得了的,喜歡的人的笑臉,父母等在家里的期盼,同學的幫忙,師長的認可,朋友的打鬧,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又如過眼煙云般飄渺。
“我們還有一些微薄的力量,還有很多人需要我們!”畫面定格在了那張淚痕未干眼神卻堅定無比的俏臉上。
眼前的虛幻漸漸散去,月光之下的一切仿佛都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夜幕仿佛也悄然退了場,那黑色的尸骸正在接近骨刃,一步步腳步聲踏在路面上成為寂夜的主旋律,而他的心跳在不斷地加速,但并不是像此前那種害怕的慌亂,而是更強有力的搏動,身體正在一點點麻木,但熱血也在一點點地沸騰。
“還有人在等著我,還有人相信我,還有人需要我,而現(xiàn)在,就算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顧冷右拳松開,緩緩抬起,猛地一抓,白色的念絲迅速凝成一個鍵盤的模樣,其上的Q鍵和A鍵仿佛突破了某種屏障,發(fā)出了和空格鍵相同的盈盈微光,他抬起頭,眼神銳利,血絲滿布。
“也要咬下你幾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