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洱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一處石壁上,篝火一閃一閃地跳動著,照亮著狹窄的石窟。
背對著聶洱搗鼓著東西的顧梁歌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忽而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頭望了望。
“醒了?”顧梁歌道。
聶洱嗯了一聲。
“給你。”顧梁歌走到聶洱跟前,把手里的竹子遞了過去。
聶洱疑惑,“你給我竹子干什么?”
“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么?”顧梁歌不解,“你和杜婉大戰(zhàn)一場,暈倒前模模糊糊說著什么‘竹竿’,我心想你暈倒前還如此念叨,該不是有急用,便在林中尋了幾根上好的竹子給你砍了過來?!?p> 顧梁歌一副不用夸我的模樣,聶洱一愣,忽而便想了起來。
在長元大陸,成為除妖師的人都會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除妖器,有些是劍,有些是弩,各不相同。
作為聶洱,他并沒有像前世的扶桑一樣,有著自己專屬的除妖武器,所以打踏進李家村后,自己便用自身血液作為除妖器,雖萬分有效,但血像不要錢般揮灑,自己不過少年身軀,靈能耗盡,加之失血過多,喚出束魔陣后便徹底失去意識。
許是身體潛意識的本能,暈倒前,聶洱想的竟是今早喝了豬肝粥也甚無大用,大抵如此,口中便迷迷糊糊說了出來。
竹竿和豬肝發(fā)音相近,顧梁歌大抵是聽岔了。
思及此,聶洱只感覺臉上一陣發(fā)熱,不由得低頭咳嗽一聲。
見聶洱咳嗽,顧梁歌眉頭微滯,“可還有傷?”
“無事?!?p> 聶洱說著抬眼看了看顧梁歌手里的竹子,竹節(jié)分明,翠綠堅韌,雖還是原竹,倘若能做成匕首或劍器模樣,也有一定威力。
“阿梁,謝了?!苯舆^顧梁歌手里的竹子,聶洱想著:這世界總該有一些“美麗”的誤會。
“能幫到你便好?!鳖櫫焊栊α诵?,忽而感覺不對,“你叫我什么?”
“阿梁?!甭櫠桓崩硭?dāng)然的模樣。
“我比你大,你應(yīng)該叫我顧先生。”顧梁歌敲了敲聶洱的頭,“再不行,梁大哥、顧大哥都可以?!?p> “我覺得阿梁就很好?!甭櫠乜戳祟櫫焊枰谎?。
聶洱身體里住著扶桑的靈魂,前世和這一世加起來的年紀(jì)遠(yuǎn)遠(yuǎn)比顧梁歌大,叫顧梁歌大哥?
聶洱是拒絕的。
顧梁歌扶額,“算了算了?!?p> 不知為什么,顧梁歌總覺得自己在這點上爭不過聶洱。
“杜婉呢?”見顧梁歌不再糾結(jié),聶洱環(huán)顧了石窟一圈,見沒杜婉身影,心中奇怪。
顧梁歌要生擒杜婉,自己那一擊,不能對杜婉造成傷害,困住她卻卓卓有余。
“她不愿意見火,便自己在石窟外坐著?!鳖櫫焊璧溃骸澳阋此俊?p> 聶洱點頭。
“走吧?!?p> 聶洱站了起來,兩人往石窟外走去。
銀光灑落在地,圓月懸掛著,似乎比剛才亮了些。
杜婉安靜坐著,看著月亮,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聽見腳步聲,偏頭望了望,冷冷道:“要殺便殺。”
顧梁歌皺眉,“你很想死?”
“呸?!倍磐窭渎?,“你們蛇鼠一窩,臭妖道,別在我面前假仁假義?!?p> 顧梁歌皺了皺眉,杜婉的敵意和抗拒很強烈。
“你自有你的去處,我們現(xiàn)在,需查明你殺人之事。”
“人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杜婉冷笑,“顧梁歌,要么你快快殺了我,捍衛(wèi)你們所謂的正義,否則,別在我們面前貓哭耗子假慈悲?!?p> “你殺了人?!鳖櫫焊柩垌淞讼聛?,本是清冷的眉眼,散發(fā)出更令人膽寒的氣息,“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作為濫殺的借口?!?p> 杜婉只笑:“他們狠毒至極,死有余辜?!?p> 顧梁歌要說什么,一直安靜的聶洱開口,“殺人很簡單,不過一劍。”
杜婉看著聶洱,心生警惕。
她看不懂聶洱。
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照射的原因,臉色慘白得過分,但一雙眼眸沉靜如水,如黑淵,如深海,讓人捉摸不透。
杜婉沒有忘記,自己一身怨氣,都敗在這位少年身上。
明明那位說過,他的魔氣堅不可摧。
“你想說什么?!倍磐竦?。
“你已經(jīng)死過一次,此一動手,便徹底魂飛魄散,世間不會有你存在過的痕跡。”聶洱道:“你覺得自己死了沒有關(guān)系,那杜和呢?”
杜婉猛地站起來:“你想說什么?”
“因愛生恨,畏罪自殺,化妖殺人?!甭櫠贿呎f一邊伸出手指,“死后,你一直背負(fù)著這些罪名,而杜和,也背負(fù)著殺人的罪名?!?p> 聶洱道:“杜婉,你是想讓杜和生生世世,都成為人們口中的‘殺人犯’嗎?”
杜婉聽著,臉色變了又變,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生前枉死,死后還要背著害人的名頭,下了冥界,平白遭受懲罰?!甭櫠龘u頭,“杜婉,杜和是不是很可憐?”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聽著聶洱的話,杜婉發(fā)瘋似地喊道:“我弟弟也沒有殺人!沒有!沒人能冤枉我弟弟,不行!不可以!”
杜婉紅著眼眶,狀若瘋狂。
聶洱只是看著她,平靜道:“你想替你弟弟正名嗎?”
杜婉身子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聶洱。
“你會幫我?你會幫我對不對?”
聶洱靜靜地看著杜婉。
杜婉忽而搖頭,苦笑道:“不,你不會,你不會相信我,沒人相信我的。”
杜婉聲音發(fā)顫,她痛苦地抱頭,泣聲道:“我說的,你們都會信嗎?會嗎?”
一陣風(fēng)吹過,風(fēng)聲帶著聶洱的聲音傳到了杜婉耳邊。
“我只相信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