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洱,你幫我一個忙,可好?”
年修和雖是請求,語氣卻無半點懇求之意,倒是帶著幾分從容,聶洱聞言,語氣平靜,“我能幫你什么?”
“我想要布下一個陣法?!?p> “何陣?”
年修和眨了眨眼,“這陣法,名曰‘藏耀?!?p> 聶洱心中一跳,看著年修和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究,“你從何處知道這個陣法?”
年修和一笑,道:“聶洱,你既問我為何識得無生陣,再問出這個問題,又有什么意義?”
“年修和?!甭櫠溃骸俺跞脒€界,地圖已提示陽泥位置,可你并不著急,一路前行中,你看似游玩,實則不斷在不同的水域、沼澤等地探索,我雖一開始就知道你的目標不在陽泥,卻也萬萬想不到,你要的是無生這條大魚。”
“從地下宮殿開始,我便知道,你沉靜聰慧,一切瞞不過你,所以我也沒打算隱瞞?!蹦晷藓偷溃骸奥櫠以詾榇舜螘帐侄鴼w,倒想不到真能遇上無生。”
聶洱道:“聽你語氣,倒是篤定我會幫你。”
“無生破土而出,危急之下,你第一反應便是救我?!蹦晷藓偷溃骸八?,我相信你不會拒絕我。”年修和頓了一會,又道:“何況,我知道,你一直沒有盡全力?!?p> 聶洱不動聲色。
“昨晚歇息時,我無意中聽到,顧梁歌收了一位劍侍,靈力修為無幾,竟也敢參加宗選,還過了地下宮殿一關,怕不是顧梁歌暗自給了什么靈藥與他?!贝蟮质怯X得這些人愚昧至極,年修和嗤笑一聲,道:“顧梁歌年紀不過二五,卻已經(jīng)是藍級除妖師,能被他看中的人,必有過人之處,人總是嫉妒比自己強大的人,肆意捏造詆毀的謠言,以安慰自己無能的卑微?!?p> “扯遠了?!笨戳寺櫠谎?,年修和道:“聶洱,地下宮殿發(fā)生的一切,印證了我的想法。你在宗選上所用靈力,不到你真正實力的一半。大多數(shù)人看來,你使用的,不過是覺醒的初級靈力。可落在我眼里,你的反應,靈敏度,運訣的手勢,嫻熟至極,反倒大巧若樸,所以,我篤定你的實力不止如此,只是顧忌著什么,有所保留。若我沒看錯,你的靈力修為,至少是藍級巔峰?!?p> 聶洱眉眼一挑。
“你無需詫異。”年修和輕嘆,“聶洱,機緣巧合下,我習得一些算不上臺面的術法,看破你的修為,不算難事?!?p> 聶洱淡淡道:“年家之人,個個都像你一樣鋒芒畢露嗎?”
年修和聲音忽變得冰冷,“不,聶洱,我身體流淌的是我娘的血,和年家沒有半點關系。”
聶洱默言,大世家的爭權奪利,愛恨情仇,總是波詭譎云。
咔……
清脆的聲音傳來,聶洱抬眸,見無生陣上已開始出現(xiàn)裂痕。
年修和“啊”了一聲,“陣破了。”
“……”
這毫無誠意的故作驚慌,聶洱表示年修和的演技著實堪憂。
聶洱搖了搖頭,他抬起右手,咬破自己食指,手腕移動間,鮮血沿著無生陣,勾勒出一道道奇異的符文。
符文縱橫交錯,紅光漫天,年修和只覺得天地中,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被這紅光吸引。
“日出四方,百邪奔散,載汝之名,遁化陰陽?!?p> 聶洱最后一句口訣落下,漫天的紅光沖天而起,穿破無生陣,直達天際,似將要這片天空下的一切籠罩,而藏耀筑起的剎那,年修和已盤膝而坐,閉眼念訣。
聶洱看見,年修和的身體,有一縷淡紫色的光芒飄出。
啪嗒……
光芒迅速移動,化成一人形雕像,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靈陣的南面位置。
雕像約莫一尺大小,穿著一襲青衣,雖沒有五官,聶洱卻覺得,那雕像,像極了年修雅。
“這陣法,前所未見?!甭櫠闹须[約知道此陣法動用了五行相生之術,可做何用,他卻是沒有一絲頭緒。
年修和不知聶洱落在雕像上探究的目光,他運轉靈力,又一縷藍色光芒飄出,化作雕像,落在了北面。
“白光,西面,綠光,東面。”瞧著四座雕像的位置,聶洱默默念著,“南方屬火,北方屬水,東方屬木,西方屬金,而中衛(wèi),屬土。”
聶洱最后一句話落下,年修和眼睛睜了開來,他手握紅劍,走到四周雕像的中間位置,靈力運轉中,紅劍往地上直直一插,紅劍竟整個沒入了地面!
而在紅劍沒入地面的剎那,無生陣破,愧刺迎面而來!
“等你很久了!”
年修和立即盤坐下來,手訣捏動,霎時,一只渾身火紅的麒麟破土而起,騰空中,麒麟口吐焰火,將愧刺盡數(shù)融化。
吼……
無生長吼一聲,聶洱被無生聲音一震,耳朵嗡嗡直響,頭腦一陣暈眩,所幸聶洱修為尚可,不至于搖晃摔倒。
半空中,無生已經(jīng)飛至麒麟身旁,它翅膀揮動,旋風再起,帶起湖泊之水,化成風雨,將麒麟所有退路封住。
無生這一招,氣勢凜然,麒麟絲毫不懼,它嘴巴大張,一道約莫三丈大小的焰火噴射而出。
火舌席卷,浩浩蕩蕩,往風雨席卷而去。
無生和麒麟,風雨和焰火,你追我趕,彼攻此守,妖力和靈力相撞,消融間騰升起一片又一片的白煙。
聶洱眼前已被煙霧遮蓋,白茫茫一片,饒是如此,他依舊從半空中的咆哮聲中,想象得到兩只巨獸打斗的劇烈程度。
時間分秒而過,坐在地上的年修和眼眸緊閉,臉色漸漸蒼白,周身纏繞的靈氣也漸漸變弱。
聶洱斂眉,手腕一翻,靈力欲起。
“我無礙?!彼剖歉杏X到聶洱的目光,年修和開口,聲音很輕,“此陣法特殊,你靈力不可渡給我。”
年修和說完,右手抬起,并攏的食指和中指不知何時夾著一根通體黑色,細若發(fā)絲的長針。
聶洱還沒看清長針是何材質制成,便見年修和手指快速移動,長針刺入額間,滲出的血液流動間,緩緩化成一朵紫花。
聶洱一個激靈。
那是巖桐。
代表死亡和毀滅的花。
巖桐在年修和額間盛開的瞬間,一股極為強悍的妖邪氣息彌漫四周,同時,年修和微弱的靈力光芒大盛,此時,半空中傳來麒麟一聲巨吼。
砰……
有東西重重地落在了地面,聶洱只覺得整個地面一震。
吼……
又聽得麒麟長叫一聲,落在了年修和旁邊。
“辛苦你了?!蹦晷藓偷皖^,聲音輕得聽不見,“總歸,成功了。”
年修和摸了摸麒麟的腦袋,麒麟蹭了蹭年修和的手,火紅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不一會,麒麟便化成紅點,鉆入了地面。
最后一顆紅點消失之際,年修和的長劍浮了上來,只是,劍身紅光不在,變得暗淡無比。
此時,彌漫的白色煙霧也已消散,映入聶洱眼簾的,是滿目瘡痍。
無生焦黃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地上,翅膀耷籠,無力垂著,睜大著的猩紅色瞳孔已沒了焦距。它的周遭,大片的樹木和草地被落下的焰火吞噬,嗤嗤的冒著黑煙,青翠的綠葉已變得焦黑,地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坑,湖水已經(jīng)干涸,露出赤黃的泥土。
向來淡定的聶洱,嘴角忍不住一抽,他暗自有些慶幸,還界不似地下宮殿會有光幕,不然,好好的還界,變得如此千瘡百孔,王肅要被氣死過去。
“聶洱,扶我起來?!?p> 年修和虛弱的聲音傳來,聶洱目光一轉,瞧著年修和慘白無比的臉和嘴唇,心中輕嘆。
“無生雖是大妖,周身堅硬無比,體內亦自帶毒素,你殺無生,是為了什么?!甭櫠銎鹛撊鯚o比的年修和,慢慢地走到了無生尸體旁邊。
“抱歉,聶洱?!蹦晷藓偷溃骸拔胰魏问虑槎伎梢愿嬖V你,唯有此事,不能?!?p> 聶洱搖搖頭,“無妨?!?p> 年修和蹲在無生旁邊,一寸一寸摸著無生的尸體,許久,他的手翅膀的某處停了下來。
黑色的長針再現(xiàn),年修和微微用力,在翅膀那處畫出一朵紫色巖桐。
最后一筆勾勒完成,一顆圓潤的金珠掉了出來。
同一時間,昊清宗后山——
穿著一襲黑袍的老人坐在石床上,他的眼前,是一方圓鏡,鏡中,有一黑衣的少年靜靜行走著。
若有人走近一看,便會發(fā)現(xiàn),那鏡中的世界,赫然便是還界,許是發(fā)生了什么,黑衣少年轉頭動了動嘴唇。
若有人在,定會發(fā)現(xiàn),那少年不是聶洱,又是誰。
老人手中的白色佛塵甩了甩,圓鏡中聶洱的臉龐模糊起來。
老人閉了閉眼,從床上走了下來。
“時候到了。”
老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