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西卿月（七）

　　天色火紅一片，紅月冉冉升起，大地一片血紅。

　　腳步聲匆匆，數(shù)十位穿著僧衣的和尚舉著放了驅妖草的火把，往符山疾馳而去，身后，還跟著不少司空真除妖世家弟子。

　　走在僧人們面前的，是身穿黃紅色僧袍的釋心和一襲青衣的陳元，武鋒則走在釋心的左側。

　　紅色的血夜映著鞋子踏踏的聲音，眾人皆是沉默。

　　釋心心里想著什么，看了陳元一眼，道：“先生，今天申時三刻，風云驟變，定與皆苦有關?！?p>　　又看了陳元沉沉的臉色，釋心嘆道：“怪老衲教導無方，讓令師妹受苦，此番尋得了皆苦，老衲定不輕饒！待解決了寺門事務，再與昊清宗賠罪。”

　　釋心義正言辭，陳元內心情緒翻涌，他輕輕搖頭，“方丈言重，當下仍是先尋人為要。”

　　釋心點頭，“這是自然?！?p>　　前兩日，西卿月在寺內被皆苦掠走，不知所蹤。

　　寧心寺發(fā)動所有僧人，與陳元一起把司空鎮(zhèn)翻了遍，依舊尋不到西卿月與皆苦的一絲蹤跡。

　　陳元心急如焚，出發(fā)前自己信誓旦旦要保護好西卿月，如今西卿月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掠走，陳元是愧痛又自責。

　　此事不能全怨陳元，一切發(fā)生太快太突然，皆苦在妖霧遮蔽視線的同時已把西卿月掠走，待妖霧散了追去，已是遲了。

　　陳元尋了兩天未果，心下憂慮。今日聽得雷聲炸響，風云驟變，一團漆黑的風龍盤旋在司空鎮(zhèn)上空，風龍咆哮，驚嚇了司空鎮(zhèn)眾人。

　　天地如此驚變，似是大妖出世的征兆。

　　釋心憂慮，“皆苦原是魘魔，今天正值逢魔之夜，怕是已經煉化命魂，化成大妖?！?p>　　一行人見風龍方向是在司空鎮(zhèn)后山，忙穿上護身衣，舉起火把，往符山疾馳。

　　可在符山尋了半日，還是不見西卿月與皆苦蹤跡。

　　陳元憂慮更甚。

　　符山就這么大，兩人在哪里？

　　尋了一下午的眾人是又累又渴，許是命數(shù)使然，一僧人因水囊沒了水，便走到河邊汲水，見河流中一絲絲血跡流淌。

　　僧人驚叫，陳元看見河里的血，抿著嘴唇，臉色陰沉。

　　眾人心中擔憂是西卿月的，循著血跡往上走，赫然看見一只巨大的妖獸躺在河邊。

　　那是一只死去多時的毒龍蝎，劃破喉嚨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漓。毒龍蝎倒下的不遠處，有一張被血浸濕的符箓。

　　符箓上，刻著一道驅妖符咒。

　　陳元臉色一變。

　　那是自己給西卿月護身的驅妖符。

　　一剎那，陳元腦海千萬種念頭涌動。

　　“毒龍蝎二階巔峰，以小月的修為肯定敵不過，可毒龍蝎已死，符箓失效，此處不見小月，她應當無恙。”

　　陳元冷靜下來，圍著毒龍蝎走，想象以小月的修為遇到毒龍蝎該如何應對，這一走，陳元便看見了兩行腳印，一前一后。

　　循著腳印，陳元和釋心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小山坡，從小山坡往后拐，是一道約莫一人多高的野草，陳元撥開野草，一座山洞赫然入眼。

　　陳元望著山洞口，釋心和武鋒對望一眼。

　　釋心對身后眾人打了個手勢，眾人不約而同地屏息凝氣，跟著陳元等人入了石洞。

　　此時，紅月已升，腥紅如血。

　　往石洞中走了幾步，陳元聽見有人說話，前方隱約還有火光。

　　“終于吃飽了?！?p>　　人聲漸漸清晰，陳元快步跨了石洞。

　　映入眼簾的，是擦著嘴巴的西卿月，西卿月的旁邊，還坐著一位白衣僧人。

　　“小月！”

　　“孽障，你竟然敢造次，掠走昊清宗門徒！”

　　見了皆苦，釋心一聲厲喝，這聲厲喝震耳發(fā)聵，蓋過了陳元的聲音。

　　西卿月轉頭，見身后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為首的，是自己的師兄陳元。

　　“師兄，你怎么……”

　　“小月，到我這來?！?p>　　西卿月一驚，還沒說完便被陳元伸手拉到了身旁。

　　“師兄，你干什么？”

　　陳元攥得太緊，西卿月無法掙脫。

　　西卿月無奈放棄，“師兄，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還有這些人是誰？”

　　當務之急，要搞清楚眼前狀況。

　　陳元還沒回答，便聽見釋心道：“小月姑娘，你受驚了，老衲是寧心寺方丈，法號釋心，這幾天尋你不得，好在佛祖保佑！”

　　眼前的老僧，約莫六七十歲，白眉白須，一雙眼睛細小如縫。

　　不等西卿月反應，釋心厲聲道：“好你個皆苦，數(shù)十條人命在手，又掠走昊清宗門徒，你該當何罪？留你在人世，不過禍害百姓！”

　　話落，釋心手中手杖一揮，帶著無威力掃向皆苦。

　　“住手！”

　　西卿月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陳元的手，飛快跑到皆苦面前，伸手護住皆苦。

　　西卿月突然而至，可釋心用盡十足力氣揮出的手杖哪里能停？所幸陳元眼疾手快，長劍一揮，分秒之際，隔開了釋心的手杖。

　　“皆苦，有沒有受傷？”西卿月急聲，皆苦搖了搖頭。

　　從釋心一行人進來到現(xiàn)在，不過幾十息時間，皆苦已反應過來。

　　西卿月怒目圓睜，“老和尚，你上來便要殺皆苦，是怕皆苦揭穿你的真面目，存心毀尸滅跡！”

　　西卿月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驚。

　　“小月，你說什么？”

　　“師兄，這老和尚不是好人，白面黑心，魘魔所做之事，和他脫不了關系！魘魔就是他藏起來的，魘魔便是皆……”

　　西卿月話還沒說完，人群中的僧人叫嚷打斷了她：“姑娘小小年紀，怎地污蔑起我們方丈來？”

　　有世家弟子道：“釋心方丈為人仁慈，姑娘不要亂說?！?p>　　不等西卿月開口，釋心雙手合十，打斷了西卿月，“阿彌陀佛，月姑娘不過十五六歲，尚且年幼，被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贬屝恼f著看向皆苦，喝道：“皆苦，看來你是本性不改，說，你對月姑娘做了什么？”

　　眾人了然。

　　皆苦既是魘魔，擅長蠱惑之術，西卿月必被蠱惑了。

　　西卿月又驚又怒，“老和尚，你亂說什么？”

　　“姑娘，皆苦是我弟子，他殺害鎮(zhèn)民，我教徒無方，我的確有罪，可現(xiàn)在，我不能再有一絲仁慈?！贬屝妮p嘆，“姑娘，你快快醒來罷。”

　　“沒有，不是！”西卿月道：“老和尚，我神智清醒，沒有被蠱惑，我知道，是你藏了魘魔，魘魔便是你那得意弟子皆空！”

　　話語一落，陳元與武鋒臉色一變。

　　武鋒突然想起，皆空開始閉關的那晚，是魘魔開始出現(xiàn)的日子。

　　陳元所想，也與武鋒一致，何況陳元與西卿月一起長大，他了解西卿月，雖是年幼，偶爾任性，卻不會無端放矢。

　　釋心臉色平靜，“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如何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何況魘魔善于蠱惑，如我與魘魔相處，怕也失了本心，淪為妖魔?！?p>　　武鋒道：“小月姑娘，事關重大，你有和憑據？”

　　“師兄！”西卿月沒有回復武鋒，她瞪著眼睛，對著陳元道：“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陳元內心自是相信西卿月的，可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草率斷定，無辜下可能又連累了幾條人命。

　　“方丈，此事重大，眼下先將小月和皆苦帶回寧心寺……”

　　不待陳元說完，眾僧道：“如此妖魔，斷然不會再讓他回去！”

　　“就地正法！”

　　眾人吵吵嚷嚷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皆苦，卻是開了口——

　　“佛心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