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騰起的雷云,不曉得這天雷是打哪兒來的,倘若真是因為她引發(fā)的報應(yīng),要了對方性命,那她豈不是間接殺了人。
忘塵記得,她剛來天宮的時候,藍(lán)露就教導(dǎo)她不能做壞事。
曾經(jīng)有個上仙,就是因為在背后詆毀一位德高望重的上神,被天雷擊中,后來,再也說不出話,自此成了個啞巴。
這件事忘塵印象深刻,不敢忘記。今日一看,果然是有報應(yīng)的,只是這天宮的報應(yīng)來得也太快了些。
仔細(xì)想想,這事不能全怪他,是她闖進(jìn)來在先的。若不是她走錯路闖進(jìn)來,興許他就不會受這樣的痛苦。忘塵心中有些愧疚,她看看殿門,又看看黑龍……
終是咬了咬下唇,選擇了往黑龍的方向跑去,邊跑邊朝著空中大喊:“他沒傷到我,別打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記更重的天雷。
忘塵只好跑到黑龍的腦袋旁,抱住他的頭。黏膩的黑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冒出來,流到她的衣擺上。她也顧不得許多,伸手就去探他的氣息。
還活著,她松了口氣。
雷云由藍(lán)色變幻成紫色,聚集成刺目的電光。忘塵被這電光閃的心中惶惶然,連忙去掰他身上的鐵鏈子,想把他松開,拖離這個雷區(qū)。
豈料手剛攥住鐵鏈,就疼的忘塵倒抽了一口冷氣。鐵鏈上似乎有法力,握上去,像是握著數(shù)根毒刺。咬牙切齒得拽著鐵鏈,忘塵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外掰。
“你瘋了……”大黑龍微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寒鐵……碰不得。”
“不試試怎么知道?!蓖鼔m臉色越來越白,手卻是越攥越緊。
“松開。”大黑龍掙扎著抬頭,作勢要噴火燒她的手。
忘塵也不甘示弱,一腳踩在他的龍脖子上,把他噴火的腦袋踩到了一邊:“叫你想殺我,報應(yīng)來了吧?!?p> “此天雷……是我的凈魔刑。與你……與你無關(guān)。你走吧?!?p> 不是報應(yīng)……額。
忘塵尷尬的吸了吸鼻子。
她就說,她一個仙娥哪里有這種本事,能勞煩天雷為她主持公道。
不過她都跑回來了,再悻悻的離開,豈不是更尷尬。雖然她怕死,但是好歹是山神殿的仙娥,總不能丟了山護(hù)神君的顏面。
清了清嗓子,她大義凜然的道:
“仙友放心,我們做雞的,雖然小肚雞腸,記仇的厲害,可也不至于見死不救。俗話說,君子抱仁義,不懼天地傾。我既然碰上仙友落難,就不會不管不顧?!?p> 說是凈魔刑,給人放到這么冷的地方,又下這么重的狠手,分明就是要他的性命。魔又不是邪,天族怎會如此忌諱魔氣,還搞出這樣可怖的凈魔刑。看來天宮里的這些事情,真的同有閑說的一樣,并不是每件事都有道理可循。
忘塵越想越不舒服,卯足了勁,蓄力一拉。
“砰——”
紅光從她鐲子的裂縫中閃出,鐵鏈突然斷了開來。
黑龍心下一震。
忘塵也怔得睜大了眼睛。
這這……如此輕易就斷了?
這么脆的鏈子,大黑龍竟能被困這樣久,莫不是個傻子吧?
少了條鐵鏈,沒有足夠的法力壓制,大黑龍倏地恢復(fù)了人身。
只見這人身著一身玄紫色衣衫,衣擺上繡著暗色的騰龍圖紋。蒼白的面容上,輪廓清晰剛毅,氣宇軒昂。眉間有一顆赤紅的朱砂痣,在暗色衣袍的襯托下,顯出一種惑人心神的高華。
他微微的喘著氣,艱難的伸手,摘下眼睛上的黑綾。一開始視物還有些模糊,隱約看到一身茶色紗裙的少女坐在地上擺弄著什么。
過了一會,他才看清楚,忘塵的雙手因為方才攥的太緊,和鐵鏈凍到了一起。
空中的雷云聚集,電閃雷鳴。眼見著下一波天雷就要下來,忘塵有些焦急。她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天上,咬咬牙,踩住鐵鏈猛的用力,硬是把手從上面撕扯了下來。
男子看的不是很真切,心卻不受控制的抽疼了一下。
掌心的皮肉生生被撕裂,忘塵也來不及去查看,拽起地上的男子就往回拖,一直拖回二進(jìn)門的庭院里才停下。
男子渾身皆是被天雷灼傷的痕跡,血紅從破碎的衣衫間隱隱透出,看上去慘不忍睹。
忘塵把他扶起來靠在院墻上,掏出山護(hù)神君送她的丹藥,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是一股腦兒全塞進(jìn)了他口中。
那是聚氣歸血的良藥,能夠快速治愈內(nèi)傷,恢復(fù)法力。反正她也用不上,給了他,也算發(fā)揮了丹藥的價值。
服下丹藥之后,紅色的霧氣在他周身騰騰籠罩,他看上去沒那么先前那么難受,便開始自己運氣調(diào)理。
男子的法力絕不是一般水準(zhǔn)。那紅蓮業(yè)火,忘塵模模糊糊有點印象,似乎十分罕見,六界之中能使出紅蓮業(yè)火的神仙,并不多。
過了半晌,男子終于是恢復(fù)了些許。
忘塵一直不安的盯著他,原本還擔(dān)心,那藥在她身上放了三百年,會不會沒了功效。見他站起來,忽的驚覺有些不妙。
這才猛然擔(dān)心起自己的安危,連忙往后撤了幾步:“你你做什么,我可是好心救了你?!?p> 他向她緩步走去,忘塵見勢不妙,退的更厲害了,連腳下臺階都沒注意,一腳踏空,直往后面的雪地里摔去。
還未等沾到雪地,袖子上一股勁力把她拉了回來。
他松開她的衣袖,往后退了些許,保持疏離有禮的距離。
原以為這女子闖進(jìn)來,會是個心思詭譎的厲害人物,但是仔細(xì)一看,周身靈力低微,分明是個連地仙都不夠格的仙娥。
不過能扯斷寒鐵的仙娥,定然不會是普通仙娥。瞧她的模樣,也不似刻意隱藏,看來這事兒比他想象的要有趣。
留她一命,興許不是壞事。這樣想著,他心中的殺意逐漸消退。
忘塵被他探尋的目光打量的膽戰(zhàn)心驚,一轉(zhuǎn)身拔腿就要跑:“叨擾多時,我想我該告辭了?!?p> 還沒跑出去,袖子又被拽住了:“留步?!?p>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腕處的鐲子上,停了片刻,又落那有些可怖的手掌上。
白雪地的映襯下,那手掌心里的鮮紅,如同開的正盛的彼岸花,在冰冷的天地里,熱烈奪目。
男子稍有怔愣,他不明白,為何這樣弱小的仙娥,在那一刻會如此奮不顧身。明明之前,他差點要了她的性命。
他那死水一般心,在這一瞬,微微蕩起一絲漣漪。如同有暖風(fēng),自門縫間鉆進(jìn)極寒殿,輕拂在了他的心上。
收回目光,他催動內(nèi)力,用仙法將靈力傳到了忘塵手上:
“寒鐵克火,非我的仙法能夠治愈。因此我只能用靈力幫你止疼,卻無法助你恢復(fù)如前,要辛苦你忍耐一些時日了?!?p> 忘塵有些詫異,旋即笑的一臉燦爛,半開玩笑道:“我竟不知道,大黑是一條好龍?!?p> 大黑?他也跟著笑了笑:“我叫玄祉?!?p> “玄祉?!蓖鼔m認(rèn)真的念了一遍,抬眸道:“是很好聽的名字?!?p> “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彼唤?jīng)意的道。伸手想觸碰一下她的掌心,伸到在半空,卻又縮了回來?!斑€疼嗎?”
忘塵搖搖頭:“疼倒是不疼了,只是……”
“怎么?”他問。
“好像有些浪費?!蓖鼔m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她身上所有的靈力加起來,都沒有他給她止疼的靈力多??吹竭@么多靈力就這樣消散在血肉間,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他笑著搖搖頭,遂指了指她腰間的同心結(jié):
“若是過意不去,不如將此物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