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生
嘶......
這是什么玩意兒!硌死了!
林一席抬手將雙臂伸直,向上猛地一抬,便將這壓在身上的那一堆滑溜溜涼絲絲的鏈狀物連同一塊死沉死沉的木板給推掀了。
只聽“嘭”的一聲,木板應(yīng)聲倒地。
一束明晃晃的白光刺痛了眼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煙熏味,嗆得他直咳嗽,震耳欲聾的尖叫吵鬧聲擾的他想破口大罵。
稍微適應(yīng)了外界刺眼的光芒后,他撫額起身,終于看清了周遭的環(huán)境:
自己正坐在一口裝滿了各種金銀財寶的棺材里,身著一身極其艷麗且沉重的五彩華服。
棺材前的香臺上擺放著瓜果和香爐,原本跪坐在前排穿著喪服的兩男一女都嚇得軟了身子癱在地上直勾勾的盯著他。
還有原本排列整齊的人們也都不約而同的亂著腳步向外跑,邊跑還邊喊叫“詐尸了”,留下的所有人都齊刷刷的像看高階妖獸一般的看著自己。
棺材、柱子、牌匾等地方都掛著白綢做的花……
林一席一臉錯愕地望著眼前驚慌失措的人群。
靈堂?我怎么會在靈堂里?這些生人都看得到我?
“三、三少爺?”
林一席迷茫地偏頭望向離棺材最近的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
他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劍眉星目五官端正,好好打扮起來定也是個俊朗少年,只是看起來像是餓了幾個月的,臉色發(fā)黃身體消瘦,穿著一身他完全支撐不起來的寬大喪服。
林一席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試探道:“你在叫本座?”
話一脫口,他突然心頭一顫。
這聲音如此輕細,像個文文弱弱的謙謙公子,怎么可能會是他霸氣凜然的聲音?
清瘦少年點了點頭,想抬眼看他,可剛對上他的目光便又迅速垂下了頭去。
林一席不再看他,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連忙將手抬起仔細端詳起來,這手并非亡鬼之手,是生人的手!
白皙如玉,嫩如碩蓮,仿佛能夠掐出水來,連一絲傷痕都沒有,一看便是從不用武之人。
身上穿的跟只開了屏的花孔雀似得,連棺材里都塞滿金銀財寶,定是個富家公子……
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本座難不成奪舍了這個人?
不對啊,奪舍至少會有一些記憶啊......
林一席記得他補全了陣法跳進棺材里,那么如今這莫非是……
附了別人的身?
可是這身體怎么如此沉重?
清瘦少年再次膽怯地問道:“您、您可感覺身體有何不適?”
林一席的心緒紊亂,抬頭掃了那少年一眼,少年明顯一愣,又立刻嚇得垂下了剛剛抬了一半的頭,有些滑稽。
附身?奪舍?又或是其他?
罷了罷了,想的腦殼痛。
反正再次獲得新生,雖然附身的這幅軀體并非什么厲害角色,但也不是窮人乞丐,皮膚保養(yǎng)的如此之好,生活環(huán)境肯定也不錯......
師父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要不然就先愉快接受這個現(xiàn)實吧。
想到這里,他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揚,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聲:“并未?!?p> 話音剛落,清瘦少年露出了一臉的驚恐,連忙跪在地上不再做聲。
奇怪。
林一席企圖站起身來,一種無力感瞬間襲來,就像沒長骨頭,只有一坨皮肉一般,還未起身就又坐回了這一堆硌人的金銀之中,疼得他心里連連叫痛,面上也露出了苦色。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位中年婦女一臉惶恐地沖了上來,扶住了他的身子,面露擔(dān)憂,滿臉淚痕,好像生怕他再次躺下。
這一坐,林一席摸到了一個手感極其熟悉的物件,將它拿起定睛一瞧,通體黑亮的拐杖還發(fā)著淡淡的藍光......
這不是老頭兒的靈器嗎?怎么也被自己給帶過來了?
如此說來那條古怪的白綾也……
他正準備從衣間取出放置在那里的白綾,卻發(fā)現(xiàn)衣服不再是之前的云紋玄衣,白綾自然也不在這里了。
“示兒……示兒!”
中年婦女淚如泉涌,撲上前來一把抱住了林一席的身子,緊的有些令他喘不過氣來。
他有些嫌棄地想將婦女從身上推開,卻發(fā)現(xiàn)渾身上下毫無力氣。
明明剛剛推棺材蓋的時候還沒問題,莫非自己現(xiàn)在是個見不得光的體質(zhì)?
婦女一邊哭一邊喊:“我可憐的兒啊,蒼天眷顧讓你留了下來,你放心,你外祖母定會查出毒害你的真兇,定會讓外界知道,我們九青山雖然隱世,卻也不是好惹的!”
林一席聞言又是一驚:九青山?這幅身體是九青山的人?怪不得從不用武,原來是修魅惑之法,用毒物的門派……
等等,被毒殺?
九青毒術(shù)可是天下第一,莫非原主中了連他們都解不了的毒?他不會也和本座一樣,是個被各路殺手惦記的危險人物吧?
上清大陸的修真域如今有著五大修仙門派和四大修仙世家。
這五大修仙門派分別為浮玉、凌澤、長留、邽虛、九青,都是立于深山之上。
其中九青仙門和邽虛山門隱世多年,默默無聞的不參與一切紛爭,只有仙門大會時才會露面。
三大世家分別為錦城白家、凌澤城左家、應(yīng)天城花家和臨州城晏家。
其中白家的勢力最為強盛,左家已出凌澤仙門的三代門主,花家為當(dāng)今皇室,晏家則是以知曉天下事而聞明在外。
原在中年婦女身側(cè)的那個渾身肌肉的青壯大漢也向林一席走來,安慰一旁痛哭流涕的婦女。
“母親,只怪三弟學(xué)藝不精又總是貪玩,普通的鶴毒都解不了,今日是上蒼垂憐不忍讓他入那陰曹地府,往后我和二弟定會好好督促他管教他的,您莫要再哭傷了身子!”
安慰完了,也不忘一個勁兒給林一席使眼色,讓他同自己一起安慰。
林一席仔細打量著這個青壯大漢,怎么也沒辦法把他和九青山想到一起。
據(jù)說這九青山雖一直低調(diào)行事,可是門中人皆是俊俏明艷的美人這個事情卻是人盡皆知的,畢竟若沒一張姣好的面容,也難以修成魅惑之法。
可是眼前這大漢,渾身肌肉,蓬頭垢面,胡渣都能戳死人,長得更像是在降玄山下打鐵的鐵匠,怎么也會是九青山的人?
難不成九青山收人門檻都這么低了嗎?
“切,不過是命好又從閻王殿撿回一條命罷了,此番沒死,倒剩下來不少財物銀兩。”
林一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高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帶著一臉的嘲諷與不屑向自己走來,聲音卻是十分的成熟,長得也與他的身高完全不符。
柳葉眉狐貍眼朱砂唇,臉上像是涂了層厚粉一般的白,倒像是個戲子。
“二弟!”
青壯大漢轉(zhuǎn)頭低喝一聲,面露怒意。
林一席蹙眉:這矮子,竟是這副身子的二哥哥?
小矮子鄙夷地瞥了林一席一眼,語氣厭惡地大聲訓(xùn)斥道:“我說的有何不對?我們九青毒派本應(yīng)擅毒,他倒好,偏去修那魅派的魅惑之術(shù),整日在花樓昏天黑地,死在哪兒不好,非死在九青山里的花樓,死前還留遺言要將那金銀財寶能帶多少帶多少,死也要做個富鬼,這么丟臉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聽完這番話,林一席倒是對如今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貪財好色的窩囊廢。
“咳咳?!?p> 看著青壯大漢馬上就要和這小矮子吵起來,他立刻佯裝咳嗽出聲打斷,用一口連自己都有些嫌棄的聲音柔柔弱弱地說道:“大哥二哥,你們莫要再吵,小弟這剛醒來頭還有些痛,你們這一吵,更痛了?!?p> 小矮子一愣,神色復(fù)雜地盯著他,驚愕地尾音上調(diào):“你叫我什么?”
聽到他這么問,林一席也有些不確定了,試探著弱聲重復(fù)道:“二哥?”
話音剛落,趴在棺材邊上的中年婦女突然哭的更猛了,邊哭還便喊叫著:“我的示兒終于叫崇兒二哥了!”
莫非這副身子的原主從前都叫他別的名字?
小矮子如臨大敵一般,渾身顫抖地向后退了兩步,咬牙切齒道:“你莫要叫我二哥,我、不、習(xí)、慣?!痹捯粑绰?,轉(zhuǎn)身便快步離開了靈堂。
林一席晃晃悠悠地在中年婦女和青壯大漢的攙扶下站起身子離開了棺材,順便不忘將那根黑漆漆的拐杖拿上。
青年壯漢盯了那細細的拐杖看了半響,有些疑惑道:“三弟,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根拐杖?”
中年婦女定睛一看,突然神色大變,眼神渙散,呼吸都快了幾拍,喃喃道:“擇木……擇木……竟是他救了我兒嗎……”
大抵是情緒過于激動,她竟說著說著向后一仰,直接暈了過去。
青壯大漢見她如此反應(yīng),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又仔細看了看林一席手中的拐杖,良久才聲音顫抖地問:“三弟,這拐杖你從何而得?”
“這……”
林一席無言片刻,看他們這反映,定是認得自己手中的拐杖,老頭也說過他雖忘了自己是誰,卻還記得這拐杖名叫擇木,看樣子老頭與這九青山淵源頗深啊。
他試探著問道:“這是一位前輩交與我的,看大哥的樣子似是知道些什么。”
青壯大漢顫顫巍巍地說道:“你難道忘了嗎,勿念殿里的雕像,那是咱們九青毒派的祖師爺流渭真人所用的靈器,擇木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