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瑩看著那株紅色小苗,眼中似有火苗跳動:說什么象征吉瑞,全是騙人的!衛(wèi)瑩一氣之下用力一掀,那可憐的小苗就被掀翻在地,枝葉破損,流出來的汁水竟也是紅色的,就好像一灘血跡。
“公主!”思華直直地跪下,“您懷著身孕,萬不可動氣啊!”
衛(wèi)瑩卻直愣愣地看著那株我早先送與她的紅色小苗久久難以回神,眸子里跳動著陰狠的光,悄然間,計已上心頭。
蘭澤院原本沒有書房,這里本是姨娘的院子,加上原本的主人低調(diào),自然也就奢華不到哪兒去。
可是宋連筠已經(jīng)決定要入仕了,再在臥房隨意看書便顯得不那么是回事兒,便命人在年久失修的廂房的雜物間開辟了一間小小的書房,雖在冬天冷了些,好歹是個專門讀書的地方。
“筠兒?!比诉€未到,先聞其聲。宋連筠握著書卷的手微微一緊,面上卻沒有半分厭惡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蒼白無力,毫無攻擊性。
“父親。”宋連筠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天氣寒冷,父親怎么來了?”
宋璋幾乎不愿意再踏入這蘭澤院,每一次來,都心痛難忍,但是自己與鴛鴛唯一的兒子還在這里,他不能不來。
李鴛鴛的死大約是他這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jié)了,愧疚與自責(zé),心痛與悲愴是他好長一段時間的所有情緒,這些情緒便都轉(zhuǎn)化成了對他與李鴛鴛唯一的孩子的寵愛,所以當(dāng)宋連筠提出他要入仕的時候,宋璋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yīng)了。
宋連筠甚至連自己想好的說辭都沒用上,畢竟之前他從未動過入仕的心思,這突然起的念頭難免遭人懷疑,但宋璋答應(yīng)得甚是爽快。
宋璋看著自己的兒子,見他的眉眼有那么幾分像李鴛鴛,心中便又柔軟了幾分,道:“為父說了,舉薦你去做官,你偏不聽,那參加科舉的人猶如過江之鯽,這天寒地凍的,你得付出多少艱辛啊!”
“父親的一言一行本就有許多人盯著,孩兒怎能再讓父親難做?左右不過是寫些詩、作文章罷了,還不算太難?!彼芜B筠道,“孩兒身子不好,恐怕沒幾年活頭了,只想著在死之前,為朝廷做點事,為宋氏做點事,幫一幫父親的忙,沒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便也無憾了……咳咳……”
只是幾句話,他便有些體力不支,咳了起來。
宋璋簡直心如刀絞,這是他與鴛鴛唯一的兒子!本可以躺在父親的寵愛上快活一生聲,哪怕他胡作非為也無妨,可偏偏他如此明事理,竟到了這種時候還在處處為自己考慮,這更讓宋璋心痛。自己的嫡子自從四年前便有意防備自己,自己的嫡女受盡自己的寵愛,如今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唯有宋連筠,讓他真正成為了一個父親……
“筠兒,”宋璋走過去幫宋連筠順了順氣,“你大可不必如此,父親只希望你安樂?!?p> “咳咳……父親不必?fù)?dān)心孩兒,孩兒的身子孩兒自己知道?!彼芜B筠道,“若是能與父親一起站在朝堂上,孩兒會很自豪……”
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這廂房本就年久失修,如今只是草草打掃了一下,看著像那么回事兒罷了,卻根本抵擋不住這臘月的冷風(fēng),直吹得人打哆嗦。
宋璋明顯感覺到這個地方的簡陋,看著宋連筠蒼白的臉,便道:“筠兒,此處怎能作為書房?為父去別的院子為你找一間上好的書房吧?”見宋連筠并沒有點頭,宋璋也覺得此事不妥,便又繼續(xù)道:“筠兒,你干脆到為父的書房吧!”他的書房大,離著蘭澤院也近,地龍燒得旺盛,僻出一塊一方也無妨。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順序不可顛倒。父親若要那般做了,難免引起后院動亂,禍起蕭墻之事父親慣不能做,還請父親收起這心思,身冷方能腦子清醒,太過于安逸反而容易令人困頓,孩兒在這里便挺好。”
宋璋無法,只能搖頭,末了妥協(xié)道:“那,便讓蘭澤院每月多領(lǐng)十斤銀絲炭吧,把這炭火燒得旺些,仔細(xì)莫要受了風(fēng)寒?!?p> “是,孩兒定會仔細(xì)著。”宋連筠低著頭道,叫人看不清表情。
“那為父先走了,你若想要什么,就去叫他們辦。”宋璋說完,深深看了一眼宋連筠,便離開了蘭澤院。
“咳咳咳……”宋連筠抬起頭,眼底滿是陰騭,可偏偏咳得厲害,一副病弱的樣子叫人難以注意。
挽春宮。
云繡這些日子過得甚是不好,后宮人人皆知,盛寵一時的云淑妃已經(jīng)失了寵,她本就沒什么家世背景,帝王的寵愛是她唯一的籌碼,如今這唯一的籌碼也消失了,她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內(nèi)侍監(jiān)對她苛刻了起來,往日里見到她客客氣氣的妃嬪們也一個個的眼睛都長在了頭頂上,雖不刻意苛待她,卻不給她好臉色。宮女太監(jiān)們一個個的都開始懶散怠慢起來,唯有濡沫在她身邊好好伺候著。
今兒是除夕,陛下恩賜,特允許中午的時候后宮有孕的兩位娘娘的母家進(jìn)宮用膳,也算是與母家團(tuán)聚了一番。
云繡一直等著家人進(jìn)宮,她有件事必須得弄明白。
“濡沫,咱們還有多少炭?”挽春宮大而奢華,如今卻都消沉暗淡了下去,空蕩蕩的宮殿在這冬日里就顯得格外寒冷,令人難以待下去。但是她無處可去,只好在身上多蓋幾條被子,她已經(jīng)連小手爐都用不起了,為了避寒只好每日縮在榻上。
“回娘娘,咱們已經(jīng)……沒有幾斤了?!卞δ鐚嵎A告,她實在瞞不下去了。自從那日以來,自家主子雖然洗清了冤屈,但陛下不僅沒有過來安慰,甚至連理都不再理挽春宮,這座原本風(fēng)光無限的宮殿,已經(jīng)慢慢地淪落成了一座冷宮。
“都燒上吧,一會兒本宮的父母回來,總不能凍著他們。”云繡說著,手卻不由自主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這里一天比一天大,可他的父親卻一天比一天遠(yuǎn)。
“可……”濡沫猶豫著,這白天還能靠被子度日,畢竟有陽光可以暖和些,若是把炭都燒完了,那晚上可要如何熬過去?
“燒上吧?!痹评C語氣淡淡,卻不容違背。
“是?!卞δ饝?yīng)著,去燒炭了。如今挽春宮的宮女太監(jiān)都不再把云繡當(dāng)主子,半點恭敬都沒有,如今這些粗活都得她這個大宮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