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幕 凌駕于真理之上的事物
跟隨隊伍的路上，聽著米格的講解，洛林終于清楚了這次實地研習的內(nèi)容。
作為軍方最大的戰(zhàn)斗法師預備營和魔法中樞，索靈學院對所有學員在戰(zhàn)斗方面的要求都很高，哪怕是立志成為魔法研究人員的那些學生，也必須具備自保以及獨當一面的能力。因此，每屆新生在入學后一段時間便會參加第一次實地研習，以此鍛煉包括戰(zhàn)斗、應變在內(nèi)的各項技能。
和狩獵之夜有些相似，實地研習的地點每年都不盡相同，在戰(zhàn)爭期間，院長甚至會安排新生們前往戰(zhàn)爭前線，感受那里的氛圍與環(huán)境，第二次研習的老生們則是直接上場參戰(zhàn)。并且實地研習是強制每個學生參加的活動，缺席則等于即刻退學，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只是進入學院學習魔法就要面對如此殘酷的死亡考驗，對于一般人來說或許是十分難以接受的事情，然而就是這樣的嚴格篩選，才造就了一批又一批足以震懾大陸的強大法師。
話雖如此，依然有相當一部分貴族選擇讓自己的后代放棄進入索靈學院的機會，而是留在家中學習家族所擁有的魔法傳承，這樣的法師往往因為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而導致戰(zhàn)斗力較弱，被貴族們瓜分的千年魔法傳承自然無比強大，但在運用方面卻常常遜色于那些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法師們。
而這次研習的目的地，是位于帝國東方偏南的落基山——巴貝爾要塞。又因傳說曾有一位‘獵龍騎士’與巨龍在此發(fā)生過戰(zhàn)斗，因而稱為龍滅要塞。
聽到這里，周圍的新生們似乎都沒有多大反應，洛林則是愕然不已。老頭子從未和他提起過……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龍這種幻想生物！
他下意識地想找人詢問，然而這時才突然想起艾爾緹娜并不在自己身邊，取而代之的是那個一路上都微垂著頭的冰山臉女孩。
“啊，是那個吧?！辈榇目怂坪蹩闯隽寺辶值南敕?，“兩千年前的傳說，我也聽過，不過從那以后大陸上好像就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龍的存在了。”
“我們弗林王國以前也有過差不多的傳說，似乎是王宮曾經(jīng)被襲擊過，古時的宮廷魔法師都被擄走了，自那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徹底斷絕了魔法傳承?！彼^續(xù)說道。
“一整個國家都阻止不了龍的行動么？”洛林問。
“我也不清楚，似乎有專門的學者法師研究那些幻想生物。不過按照傳說中的記載，龍都天生帶有非常強大的魔法以及魔法免疫力，而且巨大無比，能輕易摧毀城池?！?p> 芙蘭朵忽然也開口說道：“這座要塞就是兩千年前圖盧安王朝的君主建立的，傳說徹底毀于黑龍阿爾蓋烏斯的降臨，獵龍騎士與黑龍的戰(zhàn)斗打碎了四座山峰，使得大地破碎，多出了兩條向地下延伸的峽谷?！?p> 洛林的腦海中頓時出現(xiàn)了一副畫面，黑色的巨龍雙翼遮天蔽日般展開，覆蓋全身的鱗片每一塊都如鋼鐵般堅硬，粗壯有力的四肢像推倒紙片一樣輕而易舉地踩碎了城墻，向著倉皇逃竄的人群吐出灼熱的巨浪，仿佛末日降臨。
“那個傳說中的‘獵龍騎士’為什么能與這樣的生物對抗？”
芙蘭朵淡淡地說：“據(jù)說他竊取了龍的秘密，成為了極其強大的緋紅騎士?！?p> 洛林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向那個依稀還有些輪廓的圓形樓頂。
那些被冠以‘緋紅’之名的人們……竟然擁有能與這般偉大的生物匹敵的力量？
……
……
洛林所看向的那個地方，當然是索靈堡的頂端。
羅蘭這時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扶手椅中，而是站在窗邊，注視著米格帶著一行人離開了校園。
直到最后一個學生也消失在了視野中，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乖巧坐在桌前的那個女孩，眼中透著些不明的意味。
洛莉婭雖然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里，但平日水藍色眼中那份天真靈動也不見了蹤影，像是古井中毫無波瀾的水面。
“他知道嗎？”
洛莉婭搖了搖頭。
“噢，我并不擔心你會對他造成傷害?！绷_蘭坐了下來，平靜地與洛莉婭對視，“只不過……我認為你還是應該告訴他?！?p> 洛莉婭輕聲說：“我擔心他會不喜歡這樣的我。”
“你應該對他有信心?！绷_蘭微笑，“既然他如此寵愛你，和你的身份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p> “也許你還對人類的這一方面不太了解，但我們通常都把感情中的欺瞞視為很嚴重的一件大事?！?p> 他的話音剛落，洛莉婭那副從來只有微笑的面容驟然變得有些兇狠，甚至透出了一股呼之欲出的殺意：“你要是敢告訴他……”
羅蘭平靜說道：“我相信我們都認為對方是很大的威脅，并且我現(xiàn)在是你和他最后一道防線，如果我死了，還在幼年期的你無法保住他?！?p> “你知道我是什么？”
羅蘭點點頭：“一種……已經(jīng)消失了幾千年的高階生物?！?p> 洛莉婭眼中的光亮徹底熄滅了，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幾滴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在死死抓緊裙擺的手背上綻開形成一小灘水漬。
“我害怕……他會因為這個開始討厭我……或者不想再陪在我身邊……我真的很害怕……只是想想就很害怕……”
羅蘭溫和地說：“對于人類來說，多給最重要的人一些信心是很必要的事情?！?p> 女孩抽泣的聲音逐漸小了些，卻還是帶著些哭腔，用力地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羅蘭有些動容，這兄妹兩人似乎都對彼此隱瞞了些東西，但這份互相珍惜留戀的感情卻是無比真摯，無比強烈，最是能觸動人最深處的那片柔軟。
他微笑看著失落低頭的女孩：“如果他因此對你產(chǎn)生了隔閡，我可以答應你幫你稍微修改他的認知。”他若是要用高階法術永久性修改一個低階法師對于任何事情的看法都是極為簡單的事情，這便是惑控學派的恐怖之處。
然而女孩出人意料地迅速抬起頭，驚恐說道：“不可以！不要這樣！不要傷害他！”
羅蘭看著她眼神中的那些惶恐，徹底怔住了。
為了保護對方不讓對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能夠如此輕易快速地拋棄自己內(nèi)心最大的渴望么？
不……應該說，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那個少年就是唯一渴望，唯一重要的事物。
他又想起初次見面時，洛林聽到妹妹終于能夠被足夠強大的人安穩(wěn)地保護起來，終于能夠走出那片山林來到繁華的人間，眼中那些仿佛快要迸發(fā)出來的喜悅。
這大概是所見過的唯一一對不帶任何利益色彩，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對方著想付出的人兒吧？
多么難能可貴。
多么不可思議。
原來無數(shù)人所追求的真理之上，還有這樣觸手可及，卻又無比珍貴的東西。
于是老人開心地笑了起來，遍布臉龐的皺紋似乎都淺了許多，眼中的星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會保護好你們?！?p> ——這是大陸最強惑控法師，羅蘭·列文雷因特立下的最后一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