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幕 來自深淵
而艾爾緹娜并不知道這一切，她緊張地握著魔晶等了很久也沒有任何聲音從中傳出，看起來那句話并沒有發(fā)出去，這才松了口氣。
事實上，洛林放在腰間袋中的那顆晶瑩石頭已經(jīng)亮起了很久，只是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微小的變化。
更準確地說，即使他注意到了，這時也還完全不清楚自己能否拿得出來。
“查茨克！”他大吼。
他這句話還未出口，身材魁梧的青年就先一步行動了起來，手中的雙刃戰(zhàn)斧重重劈下，他們側(cè)邊撲來的那個人形怪物頓時從頭部分開，裂為兩截。
在他們身后，芙蘭朵依舊面色平靜，獨自對著三個同樣高大兇狠的人形黑怪，手中雙劍揮舞得流暢至極。她的戰(zhàn)斗風格頗為特殊，并沒有剛烈迅猛的力量，卻帶有從容的優(yōu)雅美感，比起在戰(zhàn)場上殊死一戰(zhàn)，更像是在燈光聚焦的舞臺上翩然起舞。
那些黑怪赤手空拳，但一揮一抓都很明顯帶著強勁的力道，卻每次都偏偏被女孩恰好閃躲了過去。她手中的兩把銀色劍刃不停在黑怪身上留下傷口，卻似乎無法造成致命傷害。
女孩閃過了又一次直取她頭部的揮擊，雙膝微微彎曲，一躍而起，在空中轉(zhuǎn)體的同時砍下了兩名黑怪的頭顱。
那些黑怪的身軀卻依然沒有停止動作，只是稍微放緩了一些，似乎失去了大腦也無法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這時洛林兩人已經(jīng)清理完了他們那一邊的怪物，只眨眼間就趕到了女孩身邊，彎刀瞬息間砍下了一名黑怪的四肢，查茨克的戰(zhàn)斧再次攔腰把另一個劈成兩段。
“走?！避教m朵解決了最后一個，極輕極快地說完，就率先奔向不遠處的石拱門。
三人順著門后的石梯一路爬到四層，這才停下來稍作歇息。如此激烈的戰(zhàn)斗之后，他們的呼吸也只是稍微紊亂粗重了一些，連大氣都未喘一口。
查茨克看著兩人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眼神里滿是‘洛林也就算了怎么連一個女孩近身戰(zhàn)都這么兇猛’的意思。
芙蘭朵沒有理會他，看向洛林：“走還是留？”
洛林苦笑：“我們好像……不是想走就能走了?！?p> ……
……
三人之中，芙蘭朵在商議行動方向時表示自己知道些要塞信息，有了這樣一位隊友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并且他們在短暫討論過后一致認為率先行動最為妥當，于是就在天還未亮的時候立即出發(fā)，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趕到了落基山前。
如果說王都上空那團烏云還只是給一碧如洗的天空增添了一抹陰影，落基山周圍則說成陰森恐怖也一點都不為過。整片天空除了厚積的黑云之外再無他物，沒有一絲光線能夠透過云層投向大地。這座孤山周圍也是一片荒涼的平地，只有干枯的樹枝和滿地碎石，看不到任何生物的蹤跡，空氣中滿是昏沉的陰霾，顯得十分渾濁。若不是芙蘭朵點頭確認，洛林幾乎要以為他們?nèi)藖礤e了地方。
商量過后，他們用獵人小隊的開拓隊形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山里。洛林在最前方充當引路人，不怎么擅長速度的查茨克負責殿后，芙蘭朵則在正中觀察地形，決定前進的線路和方向。
走過了第一個山丘，巴貝爾要塞的斷垣殘壁就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那要塞的圍墻遠不及赫爾加德那般壯觀高大，但筑墻材料十分特殊，全部都由通體黑色的石頭打造而成——那全部都是今日大陸上價值連城的黑曜魔晶石！
在所有魔晶中，這個數(shù)量最為稀少品質(zhì)也最高的品種，通常被用來打造為各國君主親自賜予強大法師和戰(zhàn)將的魔器，即使是廢料做成的魔具也與普通品質(zhì)魔晶所制的相差無幾。它本身更是堅硬無匹，尋常鐵制武器在它面前就像是玻璃與巖石的區(qū)別。
而這般奢侈到全部由黑曜魔晶打造而成的要塞，本應(yīng)成為名揚大陸的無敵壁壘，從千年前屹立至今，卻就此像沙子堆砌成的城堡一樣被輕易得四不存一，那些圍墻與塔樓都被打碎了大半。
這里尚且只是要塞的最外圍，據(jù)芙蘭朵所說還不到整座要塞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延伸到了高聳的山中。他們面前的這個毀壞程度……在傳說中只不過是那條黑龍降落之時造成的損傷。
他們從入口慢慢摸了進去，起初一切如常，但在進入第三個關(guān)口時，他們剛看到角落里的學(xué)院制服與人類殘骸心想大事不妙，這些喪尸一般的人形怪物就從土地中爬了出來，漆黑的身體上卻沒有留著一點泥土，行動非常之敏捷，甚至要勝過洛林見過的大部分戰(zhàn)士。
它們似乎是循著氣息，剛一出土就蜂擁而來，徹底堵死了來路，三人只能被迫應(yīng)戰(zhàn)。魔法對它們的效用微乎其微，近身戰(zhàn)斗的效果也不甚理想，除非徹底轟殺成渣，否則就算砍下頭顱四肢也不能徹底讓它們停止行動。
怪物的數(shù)目似乎無窮無盡，他們一路沖殺到第五個關(guān)口時已經(jīng)斬殺了上百只，但數(shù)量依然不見減少。在查茨克觀察到這個塔樓下的角落后，芙蘭朵用土地筑起了一道高墻暫時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帶著兩人轉(zhuǎn)進來暫避，卻還是有幾只從腳下爬了出來。
此時他們進來的路上大約有成百上千只人形黑怪，他們同時對付幾十只都非常吃力，若不是還可以用一些實用的法術(shù)周旋，恐怕先前就已經(jīng)埋骨在了外面。
“有沒有可能從塔樓上層出去？”查茨克問。
芙蘭朵搖搖頭：“剛才觀察過，路都是斷的，除非我們能飛或者轉(zhuǎn)移?！?p> 查茨克苦著臉：“我們連魔法師都不是，誰能用那么高級的法術(shù)。”
聽到這句話，女孩的眼簾微垂復(fù)又抬起，眼神中似乎有了細微的變化，查茨克并未注意到，洛林把這些看在了眼中。
但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三人身上大概都有不小的秘密，自然沒有義務(wù)為了臨時組隊的同伴輕易暴露。不只是芙蘭朵一人隱藏了實力，查茨克也給了他一種還未盡全力的感覺，況且他自己……都還沒有嘗試過使用那種特殊能力。
想到這里，他忽然發(fā)覺，剛才戰(zhàn)斗的時候似乎就感覺那些死靈生物的身上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莫非——？
正在他思索之際，芙蘭朵筑起的那道高墻轟然倒塌，那些漆黑的人形再次如同集體捕食的鬣狗一般，追隨著他們的氣味沖向了塔樓下方。
查茨克面色一沉：“屏蔽氣息對他們沒有用！”
“不能從石梯殺出去，從那邊走。”她指著三人前方的缺口。
查茨克立刻應(yīng)聲，兩人迅速來到缺口處準備縱身躍下，卻忽然發(fā)現(xiàn)洛林依然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你……”
查茨克想要喊他，卻被芙蘭朵伸手制止。
女孩聲音很輕，但透著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們走?！?p> 查茨克頓時瞪圓了眼睛：“為什么？留下他去死嗎？”
然而女孩已經(jīng)從缺口一躍而出，安全落在了圍墻外的地面上。
他有些著急，回頭看向洛林，卻發(fā)現(xiàn)黑發(fā)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了。
石梯被那些人形黑怪踩踏得震動不已，不時有粉塵從石墻上掉落下來彌漫在空氣之中，使得本就黑暗的環(huán)境可見度更低。
洛林雙眼緊閉，定定站在三層的梯口，那些落下的灰塵根本無法沾染他的身體，似乎周身有一層無形屏障，把那些飄落到其上的灰塵徹底泯滅。
那些人形怪物很快就沖到了這一層，爭先恐后地向洛林撲來。
那一只只自黑暗中生出的手，似乎要把世間的活人都拖進地獄深淵。
但洛林不是行走在陽光下的普通人。
他就來自深淵。
在那些手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漆黑的瞳孔似乎無限擴大，覆蓋了整個眼球。
此刻他的視線所及，全部都是幽深的黑夜。
那些黑夜，仿佛就是死亡。
他要從已死之物身上……剝奪生的權(quán)利！
那些枯槁的手眼看就要抓到他的頭發(fā)，撕爛他的腹部，扯下他的右腿。
然而下一刻，他面前的石梯空蕩一片。
那些死靈生物全部蒸發(fā)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