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墻潔白,所以他的黑色衣角一眼過去就能發(fā)現(xiàn),事物就是這樣,正因為有對比才顯而易見;正如他們對視時,因為看上去風平浪靜,才讓人越發(fā)為其表面下的風卷浪涌而心傷感懷。
胸腔像被人用利器割開,迎面而上時風咻咻得往里灌,先是脹痛再是冷酷,從無法忍耐走到心如止水,金知微也只用了三步而已。
只三步,卻仿佛前路已盡。
視線交匯中,他突然回想起他們初見時的光景。
那是正值金絲長柳交雜漫天飛舞的櫻花在春夏交際梳枝綻放的時候,綠色枝條與粉色花瓣交相輝映,色彩是春天特有的鮮活。
明媚耀眼中,有位小男孩利落地爬上從自家院子蔓延到隔壁二樓窗臺的櫻花樹。
那棵樹已有數(shù)百年風霜雨雪的見證,兩家人不忍砍伐,任它生長在兩家一墻的中央。
往下看只覺得它高大,爬上來發(fā)現(xiàn),在樹上看才能真正體會到它的偉岸與浪漫。
在一眾簇擁的櫻花與枝干,小男孩看到那扇雕花窗大開的房間里有位女孩正在彈鋼琴,茂密的長發(fā)挽在腦后,露出她的姝麗側臉。
他哥哥就是因為彈得一手好琴常受到家長和來客的夸贊,耳濡目染的,他一聽就能分出好壞。
女孩已經(jīng)將鋼琴的音量調小,一首《愛之夢》彈得磕磕絆絆,淚水比汗滴還下得急切,說的話叫人聽了無奈:“為什么我還是學不會,為什么?為什么!說好等她回來就能馬上彈給她聽的,我答應了的,為什么我做不到?”
“為什么?!”
“為什么……”
無盡光明中,有位女孩躲在屋里流著淚一遍遍彈琴一遍遍懊惱自問。
小男孩驚醒,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一樣猛然收回詫異下移的下巴,趕緊翻身下樹。
一陣手忙腳亂中,他對上女孩聽到動靜偏過來的目光,那是一雙純澈蒙了水霧的眸,好看是真好看,可憐是真可憐,慘還是他慘。
“啊——!”
他一個激靈沒站穩(wěn)便半滾半跌的掉了下去。
女孩聽著一串心驚肉跳的動靜,眼淚都來不及擦就馬上趴到窗邊查看情況,看他自己一邊抽氣一邊扶著樹干爬起來才松了心神。
想到他剛才的舉動,女孩沒好氣地道出他們之間第一句對白:“你沒事吧?”
聽到人聲,男孩像是被嚇了一跳,好不容易爬起來又提溜跌到了地上。他抬頭看去,還是那片櫻花海,女孩被逗得笑逐顏開。
眼前之景,一幀幀美好得如同身在電影里,他能聽到自己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好、好漂亮……”
“什么漂亮?”
男孩紅著臉,伸手恰好接住一片櫻花瓣,不知道語氣為什么而急切:“花漂亮!”
女孩臉上洋溢著得意驕傲,“那當然了,為了讓它健健康康地活,我可是費了心思的。”
男孩卻仰視著也伸手去接花瓣的女孩,喃喃繼續(xù):“你更漂亮……”
花漂亮,但你更漂亮。
女孩一下子紅了臉,算上他剛看到自己時的樣子,窘迫得不行。
男孩不知道自己說錯什么了,女孩“啪”得一聲關上了窗,風力震下一些花瓣,無聲落在他頭上、身上、手上和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