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了
“放上來。”
史密斯律師打了個響指，隨同的司機上前把一個老式牛皮箱輕輕拍在茶幾上。從剝落的花紋，泛黃的鎖扣，依稀殘留著上世紀的韻味，可以看出這箱子的年紀絕不會小，得益于主人的珍愛，品相仍舊保存完好。
“這破箱子里面裝著什么?”梁涼問，“鉆石，大米?”
“梁先生是個聰明人，以你的天賦本可以在職業(yè)賽場有所作為，那么年輕就退役，現(xiàn)在淪落到賣餅度日，實在是令人唏噓。”
“你個假洋鬼子，調查過我?”
史密斯露出笑容，張小暖俯身觀察了好久，這時叫道：“梁涼，這箱子我見過，我家里也一個一模一樣，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他老人家臨終前親口和我說過，這箱子是他父親親手打造，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第二只才對!”
“難為張小姐還記得，不錯，這箱子與令祖就有莫大的關系。但是令祖說了謊，這箱子一共有兩只。就像這鎖口的銅板，乃是一方一圓?！?p> 張小暖小手掩著口：“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自然是來看望張小姐的人?！彼緳C轉動手腕，白手套上纏著一個類似戒指的鋼圈，打在墻壁上力氣非常暴躁，整個地板都跟著抖動了下。他還記著李科的三拳之仇，對梁涼沒有好臉色。
“不要粗魯，向兩位道歉。”
“是，史律師?！彼緳C不情愿地低頭。
史密斯律師緩緩，就要打開手提箱，又按了回去，沉沉嗓音：“請兩位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將無比殘酷。特別是張小姐，我毫不懷疑，這個箱子將會奪走你這一輩子的幸福……”
“在此之前，我想多問一句，張小姐，你知道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二爺嗎?”
“我爸說，我爺爺是光榮的獨生子女。”
“這是個善意的謊言，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笔访芩孤蓭焽@了口氣，接著說道，“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有一個少年獨自離鄉(xiāng)，前往異國闖蕩，白手起家，一生投身實業(yè)，在癱瘓后仍努力打拼，終于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yè)帝國，名下資產包括食品超市、電子加工廠、煉油廠、汽車股票、報社集團、炸雞連鎖店，他是華人的驕傲。可天意弄人，張二爺?shù)墓右簧椿椋钟⒛暝缡?，生前也沒有留下遺囑。張小姐，根據(jù)族譜，您就是二爺如今唯一的繼承人。”
他接了個電話，面色沉重地打開帶來的筆記本電腦，
畫面一轉，出現(xiàn)了一個高級病房，窗外飄著金黃的巨大葉片，吹得光滑的窗布簌簌作響，一個生命垂危的滄桑老人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在病床上勉強維持著生命體征。甚至能聽到點滴的細響聲。
因為虛弱，老人的眼皮已經無法抬動，只有兩根手指還在輕顫。但能感覺到，這個軀殼內強烈的求生欲望。
梁涼通過手指，感受到張小暖情緒的波動，這個老人，就是……
史密斯律師對著屏幕鞠躬，滿面肅靜：“張二爺，您找了半輩子的人，您大哥的孫女，我給您找到了。”
“是她，沒錯，就是她——”
經過心跳的確認，那具軀體里的聲音像是這樣呼喚著。那雙眼睛微弱地抬動，張小暖想要說些什么，但就在下一個瞬間，監(jiān)護儀上的電波永遠失去了任何起伏，大洋彼岸的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安詳?shù)亻]上了眼。
“先生！”史密斯律師露出悲痛，無法想象他跟隨了畫面中那位老者多少時光，這樣的忠誠，他和身后的三人齊齊跪下：“張二爺！”
斯人已去，再不回，視頻信號驟然中斷，只留下一串串雪花。
二十分鐘后，還沉浸在悲痛中的史密斯回過身來：“張小姐，現(xiàn)在您應該明白這箱子里裝的是什么吧?！?p> 梁涼攔在前面，他是認真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強，我聽。張小暖，你先回房間去?！?p> 張小暖冥冥中明白了什么，鎮(zhèn)定無比：“不，我想我需要這種殘酷。人活著，不就是受虐嗎？”
史密斯律師感動地流下了熱淚。
來自對方的暗示，張小暖難以遏制心中的驚愕，這難道會是真的？電影里才有的事情突然砸到了他們頭上！
梁涼想起剛剛看過的新聞：“有一個太國女孩，母親是太國人，父親來自美的，女孩相繼失去父母，一直過著貧困潦倒的日子。長大成人后，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一封來自美的的信，她的美的祖母在兩年前去世，給她留下了10億美刀……”
“這個故事我也聽過。”張小暖揭竿而起，被梁涼一把拉倒了房間里。
“你你你你！”梁涼一頓噼里啪啦，打不下去手，“暖姐，你腦子丟了?。縿e人這么一說你就信了，是詐騙團伙呢？”
張小暖委屈：“其實我之前也以為他是個騙子哇，就……一直知乎百度著騙他玩，誰成想他是個真的?！?p> “你真有個華僑二爺？發(fā)了大財，沒有子嗣，幾十個億，這劇本！”梁涼自己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如果主角換了我還有點可能。這家伙絕對是個騙子，那視頻也是早就錄制好的。”
“我哪知道，這件事得回去問我爸，可這張二爺走了大半個世紀，這么多年都音訊全無，問了也是白問。”張小暖想了想，“不是啊，梁涼，有一說一，你說這史律師大老遠騙我圖什么呢？”
“你好像還真沒有什么利用價值?！?p> “這不就結了?！?p> 兩人回到客廳，梁涼上前真誠友好地握手：“史律師，勞您大老遠坐飛機回國，一直在美利堅當臥底，實在辛苦你了?！?p> 張小暖一腳把他踢開：“涼涼梁，哼哼，你變臉可真快?！?p> “你繼承了遺產，我也就放心了?！绷簺雠榔饋恚鎿吹卣f，“要不然，我還真沒辦法和半年前的那個我交待。”
“什么亂七八糟，你又嘀咕什么呢？”張小暖迷糊了。
“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史密斯律師咳嗽了聲，“張小姐，您別見怪，您不愿意來，那我只好親自登門了。”
“主要是溝通失誤，哈哈哈?！?p> “張小姐，您的二爺選中了你，您毫無疑問將繼承他最寶貴的財產，只有您才有這個資格。請打開這個箱子吧?！?p> “現(xiàn)在嗎?”
張小暖有種被幸福擊中，被錢砸暈的奇妙快感：“梁涼，你個糊涂蛋，你給我等著，不就是幾個破手機嘛，我明兒就買一車一個個砸爛你的狗頭。”
“保命!”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大跳起來，就差喜極而泣。
他們發(fā)財了，再也不用去廣場出攤！
啊，幸福美好的人生。
“這就是價值一億美元的無價之寶，張二爺放在枕頭下的心愛之物?！?p> 當箱子打開的一瞬間，沒有意外的金燦燦的寶氣，有的只是一道樸實無華。
梁涼揉了揉眼睛，沒有一捆捆的錢，也沒有任何卡片票據(jù)，連空氣都和暴富無緣。
“一本書?”張小暖呆住，伸手把僅有的東西拿在手中。
仔細翻了兩頁，用力打掉封面上厚厚的灰。
她抬頭，史密斯一臉平淡，反倒有點兒迷惑，收到這樣貴重的禮物居然連一聲謝都沒有。
“史密斯，你這是什么意思，張二爺?shù)倪z產呢，你拿這破爛來糊弄我們?”
梁涼沖上去，被司機幾人一起攔下：“這件事和你這個外人無關?！?p> “史密斯，回答我!”
?“看到張家的后人過得如此落魄，張二爺終于可以瞑目了?！笔访芩孤蓭煹男θ轁u漸邪惡，“如今這個時代，資本具有的力量超乎想象。這樣強大的兵刃你們以為深思熟慮后的張先生，會交給一個心思簡單的平庸之人?這對于繼承人本身，還是社會都是一次毀滅打擊，更何況張二爺和張大爺在半個世紀前就劃清界限，再不往來。”
“那你今天出現(xiàn)的目的，就是為了惡心人?”
“這，恕鄙人就不能插手了，這是張二爺?shù)陌才拧Ｊ涨?，他的遺產全都捐了出去?！?p> 史密斯律師嚴格遵守程序，宣布完這一切，就帶著簽有張小暖姓名的文件離開屋子。
臨走跳樓前，那個司機惡狠狠地道：“小子，那個盲僧在哪里？”
“鯊魚直播，剛好在回放，有耐心些，你會看見他的?？鞚L，混蛋東西。”
屋子里再次歸于平靜，只剩下梁涼他們兩人，看著一地的碎玻璃，都覺得這一天有些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