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邪怔愣的看著安安離開的背影,拳頭緩緩握緊。
暮邪像這般無情的這樣被推開,如今不止一次,過去也不止一次。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為何對自己總是這么鐵石心腸?陶安,他的陶安。他遇到的陶安就像一個精靈,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他黑暗的世界染上五顏六色。
還記得他們在魔門的第一次相遇,這丫頭膽大包天,居然喬裝打扮成閻羅府上的小丫鬟,想去偷閻羅家的傳家寶:生死簿。那天閻羅家的家主宴請九護(hù)法飲宴,暮邪也是少年心性,假扮成九護(hù)法的護(hù)衛(wèi),也想跟著去探探這閻羅家私底下的一些隱秘之事。
于是在觥籌交錯的酒宴上,暮邪第一次見到了她。她動作笨拙的給九護(hù)法倒著酒水,酒水灑了九護(hù)法一身。九護(hù)法剛要發(fā)怒,假扮成護(hù)衛(wèi)的暮邪就傳音制止了,以至于后來閻羅家的家主自己都看不慣了,呵斥那丫頭:“你怎么回事?連個酒都倒不好!下去!下去!”九護(hù)法還得出來因著暮邪的面子,替這丫頭解圍道:“不打緊,不打緊。”
暮邪就見那小丫頭如釋重負(fù)的松了一口氣,腳底抹油似的退了下去。他也隱身而退,緊跟著那小丫頭而去。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根本不是魔門的人,小丫頭粉雕玉琢,唇紅齒白,一雙眼眸明澈得像一潭清水,又藏著狡黠。只見她迅速的穿過長廊,小心翼翼的避開一隊隊巡邏護(hù)衛(wèi),有時隱在假山后,有時隱在房梁上,身手敏捷,卻沒有一點(diǎn)靈力波動。很快就到了閻羅家主的書房附近,她卻一改之前的作風(fēng),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整了整衣擺,端端正正的向著書房的大門走去。書房門口有兩個護(hù)衛(wèi)把門,小丫頭走上前自然會被攔住。她卻不慌不忙的對著守門的護(hù)衛(wèi)行了一禮,語調(diào)平穩(wěn)的說:“兩位大哥,我是在前廳伺候酒水的丫鬟小蝶,家主正和九護(hù)法相談甚歡,就說起了我們家主新得的寶貝符魘玉,家主派我前來取了給九護(hù)法一觀。”
兩個侍衛(wèi)見那丫頭說得振振有詞,面不改色,不像是騙子,就放了她進(jìn)去。暮邪忽的就起了要逗逗這丫頭的心思,他的修為想要不動聲色的進(jìn)去,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當(dāng)他大咧咧的出現(xiàn)在書房里,看到那丫頭正東摸摸,西摸摸的找著什么。外面天已經(jīng)黑透了,書房里光線并不好,那丫頭冷不丁的看到書房里多了一個人,居然一點(diǎn)也不驚慌只是瞄了他一眼,一副很著急的樣子說:“你怎么才來?時間緊迫還不快跟著找?杵著做什么?”
暮邪一愣,本來想問她在找什么,后來一想,這丫頭可能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人了,這么一問肯定就露餡了,于是便不開口,也跟著裝模作樣的找起來。黑燈瞎火的,暮邪也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就見原本還是書架的一面墻,忽的就轉(zhuǎn)動了起來,露出一個黑乎乎的通道。那丫頭走過來,拍了拍暮邪的肩膀,笑眼彎彎的說:“行?。〔焕⑹前倮锬浇榻B的人。生死簿肯定在這里面?!闭f著她伸頭往黑漆漆的通道里看了看:“那么黑,你走前面。”說著還推了暮邪一把。
暮邪生而為王,還沒人敢這么又是拍肩膀,又是推他的。不免有些惱怒,但是那丫頭居然真的把他推向了那個黑色的通道,自己卻貓在了他身后,小手扯著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著。暮邪掏出一顆夜明珠,在夜明珠的幽光中看清了這是一條并不長的通道,通往一個石室,石室也不大,里面只有一個桌案,上面放著一個黑漆木盒??吹侥竞心且豢蹋⊙绢^忽的就從他身后跳了出來,喜滋滋的說道:“我就知道生死簿在這里,這下好了,小魚兒有救了!”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那個木盒。暮邪一把拉住了她:“別動,這里有很強(qiáng)的禁制,你只要一靠近,還沒碰到那個盒子,閻羅家主馬上就能夠知道。”
“那怎么辦?”小丫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巴巴的看著暮邪。
暮邪有一瞬間的失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居然想幫幫她。說來也真是諷刺,他堂堂魔尊大人,居然幫她這個道門的人偷魔門的東西!但暮邪就偏偏這么做了,暮邪把那丫頭推到石室外,道:“你站著別動,我有辦法?!?p> 小丫頭就真的乖乖的站著,一眨不眨眼的看著他,直到暮邪將生死簿取出來,遞給她,她閃著那雙星星眼,一把將他抱住,語氣中有壓抑的興奮:“你真的太厲害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就說請你來幫忙肯定沒錯!快走,我們已經(jīng)耽擱不少時間了”說著就拉著暮邪的手往外走。
暮邪還沒從那個擁抱中回過神來,手又被這丫頭牽上了。安靜的石室通道里,暮邪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鼓。只是,老天爺并沒有給他太多時間來體會這種感覺,他們就在狹窄的通道里與剛剛守門的兩個侍衛(wèi)狹路相逢了。侍衛(wèi)估算著那丫鬟進(jìn)去了那么長的時間還不見出來,也不知道找到東西沒有,于是就進(jìn)門查看。這一看可是嚇了一跳,書房石室門居然開了。他們常年守在書房外,自然是閻羅家主及其信任的人。于是馬上發(fā)出求救煙花,并且二人一同進(jìn)入石室通道來查看。果然就見到了那個丫鬟鬼鬼祟祟的出來,居然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簡直是豈有此理!于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打斗就開始了。別看那丫頭個子嬌小,身手卻不錯,修為也不低。暮邪沒有出手的時候,一個女孩子打兩個侍衛(wèi)居然還勢均力敵。
“你發(fā)什么呆呀,也不知道過來幫幫忙!”小丫頭一邊應(yīng)付這兩個侍衛(wèi),一邊沖暮邪吼道。
暮邪回過神來,一掌就揮開了兩個侍衛(wèi),另一只手牽起小丫頭的手腕就沖出了石室。外面早已被重重包圍了起來。九護(hù)法也來跟著看熱鬧,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們的魔尊大人這是在干什么?不是說只是來私下秘密探訪的嗎?怎么還做起了賊?做賊也就算了,還被別人當(dāng)場抓住,旁邊那個女人又是誰?不......不就是倒酒的那個丫鬟嗎?他們怎么在一起?閻羅家主正要讓護(hù)衛(wèi)們發(fā)動攻擊,九護(hù)法連忙大喊:“住手!”
只是這一個停頓,暮邪就已經(jīng)帶著小丫頭溜之大吉了。剩下爛攤子就全都丟給了九護(hù)法去收拾。
逃出閻羅府,小丫頭嘰嘰喳喳就沒停過:“哇,原來千面郎君不僅易容術(shù)厲害,逃跑也挺厲害。”......
“你是不是早就到了閻羅府摸過底了?對路線和機(jī)關(guān)怎么都那么熟悉?”......
“這下小魚兒有救了,生死簿一定可以改變他的生死命運(yùn)的。你說對不對?你為什么不說話?”
“你知道我是誰?”暮邪看著那丫頭問道。
小丫頭眉飛色舞的道:“當(dāng)然知道呀,散修聯(lián)盟里大名鼎鼎的千面郎君秦風(fēng)誰人不知,你別說,你這易容術(shù)還真的挺厲害的,我把九護(hù)法那小侍衛(wèi)的模樣傳遞給你不過才一會兒工服,你就易容好出現(xiàn)了。來,讓我摸摸,這面皮到底有多逼真。”說著那雙好似柔弱無骨的小手,就撫上了暮邪的臉,還在他臉上一會兒摸來摸去,一會兒揪來揪去,嘴里還嘟囔著:“咦?怎么這么逼真?嚴(yán)絲合縫的,找不出一點(diǎn)破綻?!?p> 暮邪心中暗笑,任由那雙小手在自己臉上胡作非為。根本就沒思考過這丫頭偷個人家的生死簿為什么要讓同伴易容成自己的樣子,他的嘴角總也忍不住想要往上彎,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百里慕?jīng)]告訴你我的名字?”小丫頭詫異,不過又釋然的說:“想來也是,他肯定以為我這個話癆,定會主動告訴你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陶安,是洛陽城陶家的大小姐。下次有機(jī)會記得來找我玩兒啊。”
洛陽城陶家?陶安?暮邪在心里默默的記下了這個地方,和這個名字,又問道:“你現(xiàn)在要回道門?”
“是呀,小魚兒生命垂危,我也是聽說閻羅府的生死簿可以斷人生死,逆天改命,所以我才千里迢迢跑來這里偷的。如今生死簿已經(jīng)到手,我得盡快趕回去。”陶安的臉上顯出一絲憂色。
“那,需要我陪你回去嗎?”暮邪又問道。
陶安臉上有一絲不解:“難道你不回道門?哎呀,你要是不回道門,那酬金還沒付給你呢,要不我現(xiàn)在就把酬金給你。”說著她拿出一個儲物袋,塞進(jìn)暮邪手里:“這里是五百中品靈石,和一顆陶家出產(chǎn)的冰機(jī)玉,你拿著?!?p> 暮邪手里被塞過來一個儲物袋,他低頭看了看道:“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別過?!?p>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后會有期?!毙⊙绢^還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
想到這里,暮邪不經(jīng)笑了笑,掏出那顆他深藏了六萬年的冰機(jī)玉,在掌心里摩挲著。這是陶安給他留下唯一的紀(jì)念,如今在他的手中越發(fā)的光滑剔透了。
傻丫頭和暮邪分開后,暮邪并沒有真正的離開,而是隱身跟隨著她一路來到了道門地界。傻丫頭嘴里的小魚兒是她的弟弟,那孩子并沒有因為生死簿的到來,就真的逆天改命。閻羅府上的生死簿只能斷人生死,而不能逆天改命。她弟弟死的時候,那丫頭哭了好幾日,眼睛都哭腫了,暮邪也跟著隱隱有一絲心痛。
好在這是個開朗的丫頭,沒有墜入黑暗和悲傷。暮邪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喜歡看她笑的樣子,有一種情愫就這么不經(jīng)意間萌芽了,只是暮邪自己不知道,陶安更不知道。
他再次出現(xiàn)在陶安面前的時候,是在萬獸森林,一只八階斑斕蛇傷了她。在她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他再也無法只是安靜的看著。暮邪一劍就斬殺了斑斕蛇,然后取出蛇膽和內(nèi)丹替陶安解毒。陶安看到是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說道:“好久不見秦風(fēng)。這次又是你救我?!?p> “別動,也別說話,你中了蛇毒,需要休息。”那一次暮邪照顧了她一夜,在萬獸森林里,他就守在她的身邊,咫尺之間,這是他們有生以來最近的距離。
第二日清晨,一個叫百里慕的男人找了來,暮邪才知道陶安是有未婚夫的。百里家族和陶家世代交好,百里家族的嫡長子百里慕,和陶家的嫡長女陶安從小就有了婚約。再加上兩人幾乎一同長大,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也就是這兩年,百里慕進(jìn)入了烈陽門成為了內(nèi)門弟子,因門規(guī)森嚴(yán),所以上次陶安獨(dú)創(chuàng)魔門,百里慕未能前去,才有了暮邪與陶安的相遇。即便是百里慕?jīng)]有去,但是也委托了千面郎君秦風(fēng)接應(yīng)。故,二人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很深厚的。
“慕哥哥,你怎么來了?”陶安睡眼迷蒙的問道,顯然她還沒睡醒。
百里慕眼睛停留在暮邪的身上,話卻是對著陶安說的:“我下山尋你,聽說你來了萬獸森林取斑斕蛇膽,于是就尋到了這里。”
陶安傻乎乎的說:“可不是嘛,我昨天都受傷了,差點(diǎn)葬生蛇腹,幸好秦風(fēng)及時出現(xiàn),救了我一命?!?p> 聽到陶安說受傷了,百里慕才把目光從暮邪的身上轉(zhuǎn)移道陶安的身上,有些著急的上前:“你受傷了?快讓我看看傷到那里了?”說著還要去檢查陶安的傷勢。
陶安連忙拽住百里慕的手,道:“已經(jīng)沒事了,秦風(fēng)給我把毒都逼出來了。”
“秦風(fēng)?她說你是秦風(fēng)?”百里慕看著一身黑衣的暮邪,冷冷一笑道:“我與秦風(fēng)多年好友,他就算再是千變?nèi)f化,我也知道秦風(fēng)絕不是你這個樣子。說!你究竟是誰?接近陶安到底有什么目的?”
暮邪面無表情,不言不語。陶安卻急了:“慕哥哥,你什么意思?”陶安想了想有解釋道:“你是說他現(xiàn)在這張臉不是真正秦風(fēng)的臉吧?這是我上次在魔門偷生死簿的時候,傳遞給他的樣子。”說著又看向暮邪問:“你怎么一直頂著這張臉?也不知道換回來?!?p> 百里慕卻不依不饒道:“魔門,原來還是魔門的人。你就別裝了,秦風(fēng)身高可比你矮多了,就算臉可以易容,這身高可是沒辦法偽裝的?!?p> 聽百里慕如此說,陶安有產(chǎn)生了懷疑,上下打量起眼前這個黑衣男人,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
暮邪也不知道該如何告訴這個傻丫頭自己是誰,百里慕的刀卻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他。
在暮邪眼里百里慕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個陶安,他頓了頓說的對陶安道:“你記住了,我叫暮邪,我的名字我只說一次,下次如再把我認(rèn)成別人,我是不會再出手救你的。”
“暮邪?暮邪?”傻丫頭反復(fù)咀嚼著這個名字,猛地好像想起了什么,瞪著濕潤的眼睛,驚奇地說:“你是暮邪?魔尊暮邪?”
暮邪笑了:“還算你有點(diǎn)見識??茨銈麆菀褵o大礙,那我就先行告辭了。”說完這話,暮邪就消失在二人眼前。
陶安這才知道原來在魔門與她合伙偷生死簿的根本就不是千面郎君秦風(fēng),他居然是裝成小護(hù)衛(wèi)的魔尊暮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