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剛下過一場小雨,地上還有些濕潤,路邊殘留幾道泥濘的車轍。
城門的守衛(wèi)忍著困意守好崗哨,只有星星點點幾個行人出入。
一輛馬車緩緩駛?cè)耄瑸跎能嚿韺挻螅b飾淡雅,可看得出這家主人品味俗。
風(fēng)兒吹起車簾的一角,一個白衣女子看向車外,濕潤的霧氣迎面而來,隔著薄紗也能感受到那煙雨蒙蒙之感。
京城,我來了。
馬車穿過大半個京城,在一座大宅外停下。青磚黛瓦,檐牙高啄,門匾不記是何家府邸,只書明園二字,宅院四周打掃得干干凈凈,不染俗塵。
與四周達官貴胄的高門府苑相比這明園真真是別具一格。
馬車停下后,明園大門緩緩敞開來迎接這位主人,那女子走下馬車,白色的衣裙隨著步伐泛起小小的漣漪,玉簪橫插,在腦后綰起一個簡單的發(fā)髻,散下的頭發(fā)烏黑及腰,皓首蛾眉,比之其他女子眉宇間少了柔媚更多了份寒涼之感,白紗掩去了容貌,周身散著一股疏離的氣息。
那女子被迎入府內(nèi)后,這大門再次關(guān)上。她在上首坐下,帶來的侍女在一旁侍立,府內(nèi)所有人在堂下低頭侍立,都是些熟面孔,讓她覺得放心。
“主上,您看這樣安排合適嗎?”白湘詢問道。
“嗯?!?p> 偌大的府苑卻只有十余人伺候,廚房廚子小廝三人,負責(zé)灑掃雜事等丫鬟四人,小廝三人,負責(zé)府內(nèi)財務(wù)人事等媽媽兩人,護院兩人,還有白湘。
主子只有一人,倒也確實不需太多人伺候,何況這位是個好清靜的。
這些人看似是各處新招來的,實則都是忘川樓內(nèi)的老人,別的不提,至少知道什么事能說什么事不能說,對這位主上可以說是十足的忠心。
城東這一帶住的大多是品級不低的官員或者是和朝中權(quán)貴沾親帶故之人,在這些官門府邸外常是車水馬龍的景象,唯有這個明園連門可羅雀都說不上,可謂是清靜得不能再清靜。
明園最初搬進人時,周遭的府苑都來打探是又搬來了哪位官人,以便早日打好關(guān)系,卻沒想一直以來只有下人進出,根本不知這兒的主子是什么身份。
這一帶的官員品級不低,卻也不算高,離皇宮也有大半個時辰的路程,故稱聞圣街,取可聞圣意之意。
再往前便是世家貴族,侯爵高官所住之地,即便是富可敵國若無權(quán)位在身也是擠不進去的,故稱天府街。
與這聞圣街熙熙攘攘的來往相比,這天府街更顯得事事井然有序,也可謂是事事滴水不漏,想插根針都難。
這明園雖在聞圣街內(nèi),實際背靠天府街,毗鄰兵部尚書府后園。
這兵部尚書宋郜年四十有余,因當(dāng)年從龍之功成了兵部侍郎,又繼承了宋家的鄉(xiāng)侯爵位,一時風(fēng)光無限,后來因族人不敬先祖,宋郜的爵位也莫名其妙地被褫奪,僅剩一個官位??芍^流年不利,多年為官也還只是個兵部尚書,若還有之前的氣運此時也該是個一品大員??赡怯秩绾??祖輩是侯爵世家,宋郜也是個有本事的,不僅在多年的黨爭之中游刃有余,更將兵部尚書的大權(quán)牢牢握在手中。
明園的后園與宋府的后園僅隔著一條小巷。這園子的前任主子在后園挖了個大池塘,后來園子廢棄了太久,池塘也已干涸,直到這新主人買下后才重新翻修,養(yǎng)了十幾尾黑魚。
“主上,你看這魚兒游得可真歡?!卑紫鏆g快地道。
“確實。”過不了多久,也只會是案上肉。練傲寒并未看那成群結(jié)隊的魚兒,而是看向了院墻,甚至說看的是那宋府。
“朝中還沒決議嗎?”練傲寒問。
“還沒呢,出不出征都未定下?!边B白湘都對那一幫無用的臣子感到鄙夷。
“那我去給他們加點力?!?p> “主上有計劃了?”
練傲寒并未直接回答,“皇帝近日開的百賢館是何情況?”
“看樣子是想給東宮那位招攬些人才,選了些有才的都送去東宮當(dāng)客卿了。”
“客卿?皇上就沒給太子派些近臣嗎?”
“主上前些日子身在閩州,可不知道這位太子可是個混世魔王,日日沉迷于吃喝玩樂,他回京還沒三日就讓云相在御前彈劾了數(shù)次,最后直接要皇上剝奪了他的太師之名,否則就辭官回鄉(xiāng)養(yǎng)老。原本的東宮侍臣也被這位殿下折騰的辭官的辭官,調(diào)任的調(diào)任,還有在家養(yǎng)傷養(yǎng)病的?!?p> “哦?”有意思,練傲寒倒對荒唐太子來了興致,“太子做了什么?”練傲寒端起一碗魚食,抓起一點往池內(nèi)撒去。
“太子弄了個游獵,帶著屬臣去獵苑鬧了個五天五夜,有狩獵傷的,體力不支病的,還有覺得在東宮覺得前途無望離開的,就成了這副光景?!?p> 魚食入水,十幾尾大黑魚,爭相搶奪。
“皇上可有降責(zé)?”
“沒有。只說了句,年輕人好玩,不是什么大事就把那些彈劾的朝臣打發(fā)了。主上,咱們這位圣上也算是還行的,可在這件事上著實太寵著太子了?!?p> 這位皇上雖還稱不上是個千古明君,但還算是個明事理辨是非的,尤其擅長在黨爭之中和稀泥,不少人都覺得這是位中庸天子,練傲寒倒覺得這位是個老謀深算的,這么護著太子,縱容他胡作非為,恐怕只是表面而已。
“這位太子查過了嗎?”
白湘點點頭,“都查了,一直在別宮養(yǎng)病,直到一個月前才回京?!?p> 養(yǎng)病?養(yǎng)了十幾年的病?她還真好奇這位太子是何人物?!皩幫?、桓王、齊王呢?”
“寧王把著將作監(jiān)不放,每年從中貪了不少。齊王聯(lián)合戶部在招兵一事上做了不少手腳?;竿醯故莻€安分的,忠于職守,并無僭越?!?p> “安分?在皇權(quán)面前只有不安分的?!?p> 一碗魚食全部倒入水中,黑魚爭先恐后地浮上水面,拼命爭奪。魚身相撞,發(fā)出激烈的聲響,震起無數(shù)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