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繁情真意切地朝她拜了一拜。
“將軍，下官受不起?！本毎梁B忙還了一拜。
薛繁搖搖頭，“我不論這些身份，我只是個(gè)做父親的，今日，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這一拜，你受的起。”
“舉手之勞而已?！本毎梁浦x道。
薛繁道：“家令大人以身相護(hù)，何僅僅是舉手之勞，我感激不盡，定安王府必以厚報(bào)。”
“將軍客氣了，這位是將軍的小兒子吧？”練傲寒問。
“正是家中幺子薛清念?！毖Ψ崩^薛清念，“還不快去道個(gè)謝?！?p> 小公子也有模有樣的抱手彎腰行了一禮，“謝謝……”小孩兒好像想到什么，頓了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p> 練傲寒如常的語氣道：“不必?！?p> 練傲寒的語氣一向偏冷淡，薛清念還想說什么，又憋了回去。
“這是什么?”來正在清理亂成一團(tuán)的士兵拾起一本破爛的奏本。
練傲寒一摸衣袖，卻不見名錄，這已被前來救人的馬蹄人腳踩的稀爛的紙張不就是嗎？
“殿下恕罪，臣不小心將名錄毀了。臣再寫一份可行?”練傲寒行禮請(qǐng)罪道。
“這怪不得你?！毖Ψ钡?。
“叔父說的對(duì)，你再寫一份就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司馬越道。
“是?！本毎梁抉R越和定安王拜了一拜，“臣衣冠不潔，可否先請(qǐng)告退?”
剛剛抱著孩子在地上滾沾了不少泥土，這一身白衣已變得灰一塊，白一塊。
“去吧?！?p> 定安軍營(yíng)安在城外太子來此一是巡視，二是為出征鼓舞士氣，并非一日便可完成，為了省去來回的麻煩，司馬越早已吩咐要在定安軍內(nèi)待上幾日，軍營(yíng)中也已為殿下和隨行侍臣備好了營(yíng)帳。
練傲寒將臟污的白衣?lián)Q了一身。天色逐漸暗下，練傲寒用過送來的晚飯后重新開始擬寫名錄，一旁的臟衣很是礙眼，她放下筆一把拿過那臟衣，看了看污漬，心內(nèi)的感覺難以言說，她救這孩子時(shí)什么也沒想，只想著救人，可這孩子偏偏是……她救他做什么？
這個(gè)念頭一冒出，練傲寒便將衣服一扔，她怎能有如此惡毒的想法，孩子有什么錯(cuò)，就算他是……她豈能因?yàn)樗母赣H和他出生的日子去怪罪他呢？
“是我，可以進(jìn)來嗎？”司馬越敲了敲營(yíng)帳帳簾旁的柱子。
練傲寒收起臟衣，重新回到桌前寫著名錄?！暗钕抡?qǐng)進(jìn)?！?p> 司馬越聞言才敢入內(nèi)，身后跟著那薛清念。
“殿下帶他來做什么？”
“小念說之前被嚇懵了，謝得沒有誠(chéng)意，所以再來謝一次?！彼抉R越道。
“不必的?！?p> “清念謝過大人救命之恩。”薛清念朝她拜了一拜。
“小公子不必多禮。”
薛清念撓撓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叫你?”
“什么怎么叫?小念你想問什么?”司馬越道。
“我不想喊他家令大人，我總覺得他像家里的哥哥姐姐們?！?p> “噢，是嗎？那你就把她當(dāng)家人待不就行了?”司馬越道。
“可是，可是，”薛清念看向練傲寒，“我不知道該叫你哥哥還是姐姐?！?p> 練傲寒一驚，手中毛筆使勁一頓，在紙上留下了一團(tuán)墨跡。
“清念，你說什么？”司馬越也被嚇了一跳，練傲寒扮男裝也不是一兩天了，就連他爹和叔父都沒看穿，這小孩……
“不可胡言?！本毎梁η迥钭邅恚Z中含帶威脅。
“我確實(shí)分不清了，我覺得你更像姐姐們，身上有香味，可是又是穿男子的衣服，我真分不清了。”稚嫩的聲音無意中說著一個(gè)不為人知的秘密。
“小念，有香味就是女子了嗎？男子也是用熏香的。你可千萬不能亂說，包括和你爹爹，知道嗎？”司馬越哄道。
“知道了，是我錯(cuò)了，家令哥哥，對(duì)不起，你別生氣?！毖η迥畹?。
“不會(huì)?！本毎梁溃暗f別在外頭這么說。”
“嗯嗯。嗝-”薛清念打了個(gè)飽嗝，尷尬地咧了咧嘴。
“你晚上吃多了罷？”司馬越問。
“好像是?！?p> “出去走走，消消食，傲寒，你也一起吧。”
“是。”
薛清念在前頭蹦蹦跳跳地嬉鬧著，司馬越和練傲寒在后頭慢慢走著。
“終是孩子，白日才遇到危險(xiǎn)，才多久就忘了？”練傲寒感慨道。
司馬越看著她，面具下，目光明凈，眼梢淡淡連成一線，流露幾分不易察覺的羨慕。
“畢竟是孩子，無憂無慮的，可人終究是要長(zhǎng)大的?！?p> “是啊。”
“你對(duì)這孩子有些奇怪?！彼抉R越道。
“沒有，我性情一向如此而已。”練傲寒掩飾道。
“念兒?！毖Ψ眴玖艘宦?。
“爹爹?！毖η迥钆芰诉^去，抱住薛繁。
“叔父?！?p> “將軍。”
“嗯?！毖Ψ鳖h首示意。“天晚了，你們?cè)琰c(diǎn)歇息，明日營(yíng)中還有一次武訓(xùn)?！?p> “是?！?p> “念兒，你也該回家了?！?p> “我不回去?！鼻迥羁棺h道。
“聽話。”
“我不要?！毖η迥钏﹂_薛繁的手往往司馬越和練傲寒身后躲去。
“小念，聽叔父的話，軍營(yíng)不安全?！彼抉R越道。
“我不想回去，一回去就要被先生壓著背書。”
見司馬越也不幫著自己，薛清念便往練傲寒身邊躲去，剛一觸碰到練傲寒的衣襟，他便如針扎一般飛快避開。
“哥哥?！毖η迥钗卮瓜卵邸Ｋ抉R越拉過清念解釋道：“小念，他只是不習(xí)慣被人接觸。”
“念兒，明日你還有課?！毖Ψ钡馈?p> “啊-，我不想去?！毖Ψ敝苯泳具^他的后襟領(lǐng)子，“必須去。”
“噢?！毖η迥钤俨磺樵?，也只能乖乖應(yīng)下。
“將軍可真是疼愛小公子。”
“哪有?”薛清念反駁道。
“做父母的哪有不疼愛孩子的?！毖Ψ狈畔缕綍r(shí)的嚴(yán)肅，看著清念微微一笑，多了些親切慈愛。
“是啊?！本毎梁雌鹱旖且恍?。
薛繁似乎從這戴著面具的臉上看到幾絲譏諷，他的話也有哪里覺得怪怪的。再一看，這夜幕下，白衣飄飄，如遺世獨(dú)立，帶著天生的疏離和冷淡，與平常并無不同。許是自己多想了，薛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