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蠢貨
林文蔚正在用點(diǎn)心,小巧的山藥糕拿在手里吃得斯斯文文,絲毫沒被突然沖進(jìn)來大大咧咧的撲在自個身旁的林文秀嚇到。
歇夠了,林文秀翻身坐起來,見林文蔚自顧自的吃著點(diǎn)心,竟都不主動問她,氣得一把揮過去,將小幾上的碟子同糕點(diǎn)都掀翻在地。
“林文蔚你好壞的心眼子,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說那長樂侯府如何如何不好想激了我有退親的心思讓我回去惹怒我父親母親又被罰吧?”
林文蔚咽下了嘴里的點(diǎn)心,仔細(xì)的拿手帕擦了擦手,瞧著丫鬟收拾地下的狼藉,她笑道:“六姐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說長樂侯府不好了?難道不是六姐自己嫌那朱三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沒甚出息所以才想退親嗎?”
林文秀一噎,她確實(shí)這么想了,可那也是聽林文蔚一個勁的說她那些個已經(jīng)出嫁的表姐嫁的丈夫如何如何優(yōu)秀,她不想被林文蔚瞧低了才如此想法嗎?
這也不代表林文蔚沒有這般壞的心思,林文秀自覺聰明的看破了她,得意道:“好在我不笨,到了父親書房門前反應(yīng)了過來,不然,這廂就要叫你這死丫頭得逞了!想讓我又罰跪任你看笑話?想的美呢!”
聞言,林文蔚眸光微閃,而后道:“三叔向來慈和,六姐做甚如此懼怕于他?且這又是正月里,縱然六姐你惹得三叔生氣了,他也不會罰你的,你怕什么?”
林文秀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我父親正在書房里發(fā)火呢,我要是撞上去,準(zhǔn)得挨罵挨罰。”
“發(fā)火?這年節(jié)的檔口,該高高興興才是,三叔作何發(fā)怒?”說著,林文蔚掩嘴偷笑了笑,“莫不是又是十一弟頑皮毀壞了三叔的寶貝字畫吧?”
林三爺對誰都不假以顏色,卻對唯一的兒子疼愛有加,那書房禁地向來也只有林十一可以隨意闖入。
有一次林十一進(jìn)了林三爺?shù)臅浚恍⌒呐獕牧肆秩隣數(shù)囊桓闭洳氐淖之?,被林三爺親自動手打了屁股,發(fā)了一通怒,這事,整個林府都知道。
林文秀也頗疼自己的弟弟跟眼珠子似得,豈容林文蔚笑他?
當(dāng)下就揚(yáng)聲道:“我弟弟可沒有闖禍!才不是因為我弟弟發(fā)怒!”
“哦?不是因為十一弟那三叔作何發(fā)火?”林文蔚不動聲色道。
那語氣在林文秀聽來,好像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她才不相信不是十一又頑皮了呢。
林文秀眼珠子一瞪,氣呼呼道:“都說了不是因為我弟弟!是那什么九公子,尋姑娘的,我父親還要派人去教訓(xùn)他們呢!說是在什么河西府!”
林文蔚眼梢一挑,“好好好,六姐說不是那自然就不是,十一弟乖巧得很,這府里誰不喜歡?怎么會頑皮惹事呢?”
林文秀哼了一聲,算是消了氣,卻見不得林文蔚這般悠閑,揚(yáng)起下巴道:“前些日子咱們?nèi)グ藢氶w看的那套頭面,我母親這便要與我買來呢!”
“真的?”林文蔚露出一絲不舍來。
林文秀見了不免得意,想著定要快快回去讓母親買回來帶過來給林文蔚瞧瞧,讓她羨慕死才好。
“那是自然!”
林文蔚猶豫了片刻,道:“可我也很喜歡那套頭面,不如六姐讓給我?”
讓給你?
沒門兒!
林文秀道:“八妹喜歡,但有我喜歡嗎?祖母不是都夸八妹最是穩(wěn)重最知規(guī)矩?八妹豈不知孔融讓梨之典故,明知六姐我喜歡,卻偏偏說出要我相讓的話來,怎么,八妹是要承認(rèn)你的大度體貼規(guī)矩懂事都是裝的嗎?”
見對面這人無時無刻逮著縫就想鉆進(jìn)來,想著拆穿她的假面,林文蔚心下冷笑。
若真有假面,能叫別人看出來的,還叫假面嗎?
父親說的對啊,三房的幾個姑娘,沒有誰再比林文秀好糊弄了,她隨隨便便,只用一分力就能將她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呢。
“可是,那副頭面,我真的很喜歡呢,若不是手頭緊,又不敢稟了母親,否則我早就買回來趁著除夕帶上了,六姐,只要你讓了這副頭面給我,以后我什么事都聽你的好嗎?”
林文秀一聽,那還了得?她非得要買回來天天戴著到林文蔚面前來晃悠氣死她才好呢!
想著不能等了,她這就要回去找母親,當(dāng)下便道:“誰先買著了就是誰的!”
說罷,道了句告辭,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離開了。
望著林文秀的背影,林文蔚微微勾了勾唇角,嘴里吐出一句:“蠢貨!”
她端了丫鬟沏上來的熱茶,吃過半盞,起身道:“取披風(fēng)來,我要去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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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這日,安靜了七八日的天空又飛起來綿綿絮雪,整個河西都變的霧蒙蒙的。
雪花跌落在青石板上,不大會兒就染濕了地面,踩上去濕漉漉的。
賀琛正啃著平葙早早起來做的青蓉面團(tuán),一邊去牽了馬出馬廄來套車,轉(zhuǎn)身便一腳踩滑,摔了個仰面朝天。
院門開著,走至門口的一身藕荷色襖子銀灰洋縐裙的姑娘正好瞧了個清楚,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以為沒人看見這糗事正麻溜的爬起來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的賀?。骸啊?p> 他聞聲扭頭望去,那小姑娘正以手帕掩嘴,偷偷的看著他。
胡亂的拍了拍身上的濕潤,賀琛先出了聲:“姑娘找誰?”
這姑娘卻正是謝蔻,她見賀琛主動搭話,便帶著丫鬟邁著蓮步走了進(jìn)來。
“小女姓謝,單名一個蔻字,來找我表姐,公子是?”
問你找誰,又沒問你芳名,話都說不清楚,還問起別人來了,賀琛心里嘟囔了一句,反問道:“你表姐是誰?”這么一大清早的來找人,也不怕冷。
聽著對方不太友好的語氣,謝蔻心中有些納悶,那日瞧著他對著梁心慈那丫頭挺溫和的,怎么今兒遇上她,便這樣呢?
“小女表姐便是這蘇家的姑娘,她可在?”
蘇家姑娘?
賀琛愣了愣,瞥了謝蔻兩眼,沖樓上喊道:“蘇姐姐,有人找!”
喊罷就自顧自去套車了。
謝蔻:“……”
世家公子這般豪放的嗎?規(guī)矩呢?儀態(tài)呢?
被晾在一邊的謝蔻有些著惱的瞄了瞄那正忙著套車的少年,不由垂頭細(xì)細(xì)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
因著今日的日子,她特意穿的素凈些,卻也費(fèi)了一番心思,雖素凈,但看上去依舊有屬于小女兒家的嬌媚和美麗。
對著個這么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居然熟視無睹?
這人莫不是個木頭疙瘩?
要知道,她那幾個表哥見了他,哪個不是臉紅心跳的?
她長得不丑啊,這人眼睛沒瞎吧?
謝蔻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個的臉,余光便看見蘇紡自簾子后出來了。
她忙收了遐想,上前兩步,福了福禮,“紡表姐?!?p> 見來人是謝蔻,蘇紡微愣。
她居然還沒回潼西,且穿得素素凈凈的,一大早就過來,作甚?
“原來是表妹你,不知這一清早的,表妹來我這里有何事?”
謝蔻余光瞥見已經(jīng)套好車站在馬前正看著這邊的賀琛,表情和語氣都真摯道:“今兒是二姨母的生祭,蔻兒想跟表姐一起去姨母墳前祭拜一番?!?p> 祭拜誰?她娘親?
蘇紡不由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一年至多只見一面向來拿后腦勺瞧她的清高姑娘來祭拜她娘親?
這表妹是哪里來的小鬼假扮的吧。
“表妹這份心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此去閑云山路遠(yuǎn)不好走,且又落了雪,表妹確定要同我一起去墳前祭拜?”
二姨母葬在閑云山,她早就同梁府里的下人打聽好了,所以今兒特意穿了雙好走路的鞋子。
謝蔻感受到賀琛看著這邊的視線,堅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若不親自前去,怎算是祭拜?表姐不用擔(dān)心,我又不是那起嬌弱的小姑娘,就是爬山而已,我行的。”
不嬌弱?
一旁的辛夷默默想到這位表姑娘去年回梁府拜年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了一身的泥嚇得花容失色的模樣,有些不厚道的在心里笑了。
爬山啊,待會兒可不要哭鼻子哦。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啊。
辛夷微微睨了一眼賀琛,后者有所感回睨了過來,她瞪眼,無聲說了句:桃花啊桃花。
賀琛不解,正要湊過去問辛夷說的是什么,應(yīng)下謝蔻的蘇紡已經(jīng)叫他將車趕出去等著了,便只好壓下這疑惑了。
陸錦綸早在初二便依依不舍的出發(fā)往鳳西府去找陸錦繹了,平葙要留著看家,原定的上山去的人員本只有蘇紡辛夷和尋青瑛及賀琛,這廂又多了謝蔻主仆。
烏蓬馬車倒也坐得下四個人,但因由著香燭紙錢這些祭拜的東西占了位置,謝蔻便只能同丫鬟坐來時坐的馬車,由梁府的車夫趕著跟在烏蓬馬車后面。
沒坐成賀琛親自趕的馬車的謝蔻甫一坐進(jìn)車廂,就不滿的拉下了臉。
偏偏旁邊的丫鬟還特沒眼力勁的問她:“姑娘,聽說二姨奶奶的墳在閑云山的峰腰上呢,比普行寺都還要遠(yuǎn),姑娘身子骨嬌弱,真要爬上去嗎?”
謝蔻臉一沉,揚(yáng)手就給她一巴掌,“嬌弱?誰嬌弱?你剛才耳朵是聾的嗎?給本姑娘閉嘴,不叫你出聲你就當(dāng)啞巴!”
丫鬟捂著臉頰悻悻的閉上了嘴,當(dāng)真不敢再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