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早市
林老夫人一走,自有長春院的仆從得了林紹遠(yuǎn)的命令,來親自督促林衛(wèi)東回自個的院子,不準(zhǔn)再踏出一步來。
眼見著兒子被帶走,朝陽郡主急得直捶心口。
一旁的林三夫人這才起身來安慰,“五弟妹可別急,你要是急出好歹來了叫東兒怎么辦?你且放心吧,東兒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長子,爹有分寸的,頂多關(guān)他兩天就放出來了?!?p> 朝陽郡主管著府里的采買,與林三夫人這個妯娌素來都較著勁呢,聽著她假言假語的安慰心里滿是氣,當(dāng)下抽出了林三夫人挽著她的手,冷哼了一聲。
“不要你假好心!”罷,高昂著脖子大步走出了廳堂。
林三夫人眼瞧著朝陽郡主離開,目光里浮起一絲冷諷,郡主又怎么了?唯一的兒子是個不中用的草包,呵呵,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她拂了拂衣袖,理了理發(fā)髻,轉(zhuǎn)身目光對上坐在末尾一直不曾開口的林七夫人,那雙目光同樣帶了些嘲諷半睨著她,林三夫人頓時著惱,哼了哼,二話不說越過她出了廳堂。
幾其他幾位庶出妯娌除了每早請安,向來是不敢來這長春院晃蕩的,幾個庶伯庶叔各有差事,公爹早就安排妥當(dāng),無事也見不著面,其他人都走了,這堂里也就只剩下了林七夫人一個。
她穿著一身竹青色繡暗百葉的褙子,瞧著素凈,自有一番韻味。
待這廂,她才施施然起了身踩著不疾不徐的蓮步溫溫柔柔的往堂外去,一路出了長春院,坐上了早就等著的軟轎。
七房所在的玉林院離長春院稍遠(yuǎn),在整個林府最僻靜的西南角,因為林七爺自小就愛靜,無事不喜人打擾,所以林老夫人特意命人挑選了這處玉林院好好的修繕妥當(dāng)撥給了他住。
僻靜有僻靜的好處,去其他各院難免院了些,林七夫人因誕下了林十三后大出血得文太醫(yī)救治過來之后身體就有些孱弱,林七爺心疼她,所以專門命人給她造了一頂軟轎。
便是乘了轎子,回到玉林院也用了近兩刻鐘的功夫。
先前突然有事出了府的林七爺林楠也剛剛回來,和林七夫人在院門口碰上了面,林楠幾步上前,親自攙了林七夫人下轎,攜著她一路往正房去。
“從母親院里回來?聽說衛(wèi)東那小子又惹事了?”
院里種滿了蘭花,開得正艷,夫妻倆閑庭若步般走在中庭小道上,不疾不徐。
林七夫人抿了唇,一臉溫柔小意,語氣卻極淡,“嗯,五伯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也不知衛(wèi)東這孩子隨了誰,怎就成了這幅德行,成天差五的惹是生非,以往有母親護著,沒少闖禍,現(xiàn)如今,父親生了怒,母親也無法,這不,已經(jīng)被禁了足,不得父親命令,不準(zhǔn)再踏出朗月軒半步呢?!?p> 畢竟只是侄兒,五嫂又看得跟眼珠子似得,林楠不予置評,只接話道:“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父親且緊繃著呢,這個檔口,衛(wèi)東還不收斂,也怪不了父親?!?p> 不像林三夫人和朝陽郡主那般只聞府中事,只爭那一畝三分地的權(quán)利,旁得知之甚少,林七夫人便不同,林楠看重她,信任她,凡事也愿意與她說,有商有量。
她自然知道丈夫口中的多事之秋是何意,想到東邊云州,她眸光微閃了閃,轉(zhuǎn)而說笑起來,“我剛才瞧著三嫂神色有些不好,三伯如今在外忙得是腳不沾地的,好像七八日都不曾回過華容院了?說起來三嫂也是可憐,可沒辦法,誰叫三伯他與王妃素來關(guān)系親厚,王妃信重他,他自然忙得要比旁人多?!?p> 可不就是忙得腳不沾地嗎?聽說最近他可不太好過,派了兩批人去鄞州卻都一去不復(fù)返且杳無音信,損失了這么多疾鋒衛(wèi),也真是有夠焦頭爛額的了,現(xiàn)下想來還忙著商量再派那位得力干將親自就看個究竟呢。
說起干將,那位方青也是個狠角色,居然利落干脆的就投靠啊那位,若不如此,他也沒機會搭上這條線。
林楠眸光不由有些晦暗,長姐嫁時,他且還小呢,自然比不上老三同她的姐弟情深,將來有個萬一,長姐自然是站在老三那邊的,還有父親母親,誰叫老三才是嫡出的長子呢,而他,只配輔佐老三,替老三忙前忙后的守家業(yè)擴家業(yè),以后還要恭敬拱手稱老三一聲家主?
呵呵,無怪乎他要早些做個選擇,給自己謀個出路了,人人都看好衛(wèi)王府光鮮亮麗尊貴不凡的小郡王,可他偏不啊。
想到剛剛得到的關(guān)于老三那邊的一點隱秘訊息,或許待會就可以傳信給鄞州,人要有可用之處,別人才能放心的用你,不是嗎?
林楠心里轉(zhuǎn)瞬想過許多,卻是不打算對妻子提起這些,只笑笑,便回到剛才的話題,“聽說這次是在北望樓惹了事?”
見丈夫不欲多說林杞夫妻的事,林七夫人也見好就收,“是,對方說是廬州白家的嫡系,半分沒讓衛(wèi)東,還將他和他的人都給打了呢?!?p> “廬州白家?”林楠捻出這幾個字眼,神色頗有些凝重起來,“好端端的,廬州白家的人怎么會離了廬州來了這里?”
“父親也覺得奇怪,先才帶著齊叔和衛(wèi)杰去了書房說事呢?!?p> 林楠聞言倒是笑了笑,“衛(wèi)杰太過出色,父親看重他幾分倒是情理之中?!睂@個侄兒,林楠并無意見,父親看重他的心思他心知肚明,無非是替將來的林家家主培養(yǎng)出更多的各種各樣的人才,鞏固林家的百年基業(yè)更加興旺不衰罷了,不必在意。
罷,想起什么,又問:“凇兒可好,一切可適應(yīng)?”
林楠夫妻二人的長子林衛(wèi)凇如今剛及七歲,除夕過后就送去了林七夫人娘家的族學(xué)里上學(xué),因離得有些距離,往回不便,索性長期住在了外家,等沐休放假再回。
因為林七夫人的父親同有名的大家寒松先生交好,所以引為許家西席,在許氏族學(xué)里授課,寒松先生曾高中進(jìn)士,卻不想為官因而未入朝,但他的學(xué)問毋庸置疑,所以林楠才放心將長子送去岳家。
提起長子,林七夫人笑意難泯,“雖才入學(xué)不到一個月,但寒松先生已經(jīng)夸贊了他好幾次了,他那手好字可是從小就由你親自教的,自然拿得出手?!?p> 這自然不假,林楠雖精于經(jīng)商之道不喜書本,但從小被林紹遠(yuǎn)督促,一手字卻是很拿得出手的。
他引以為傲的便是自己那頗有風(fēng)骨的字,長子年紀(jì)雖小,握力不足,但勝在用心刻苦,也已經(jīng)頗有他五分風(fēng)骨了。
林楠滿意的頷首,“幾個孩子都靠你費心了,辛苦你了,叮囑他認(rèn)真求學(xué),年中回來時我可要好好考較與他的。”
“相公可別這么說,都是妾分內(nèi)之事?!绷制叻蛉它c頭應(yīng)了,親自上手替林楠寬衣解帶。
夫妻倆向來琴瑟和鳴,一番洗漱之后一片和諧,自是不提。
……
天光將明,瀾江的“黑夜”才算是來到,艘艘花船摘下了紅紅火火的花燈,只點上一兩盞燈,掩在清晨的薄霧里,忽明忽暗。
一夜笙簫的客人或都踩著霧色離開,或都包了喜歡的姑娘,歡快之后剛剛沉睡去,整個瀾江徹底安靜了下來,夜深闌珊,可瀾江邊上的早市徹底蘇醒了過來,早販們同樣踩著霧色為了生活而奔波忙碌。
賣早茶咸蛋的,賣餛飩蒸糕的,賣包子饅頭的,賣炊餅糖人的,賣米粥咸魚的,等等等等,不知凡幾,無數(shù)叫賣聲響起,此起彼伏,拉開了一天的序幕,驚退了朦朧的薄霧,天際辟出一道霞光,太陽慢慢冒出了頭。
北望樓的廚子忙了午食忙晚食,很是疲累,因此,北望樓有特別,并不供應(yīng)朝食,住在樓里的客人,要吃朝食,想吃什么都可以吩咐伙計跑腿去買回來,如果想感受早市的風(fēng)情,也可以自己出門去覓食。
蘇紡一行昨日剛到云華府,到的時候都夕陽西下了,今日自然是想好好的逛逛的,因此一行人洗漱完畢,在樓下大堂碰頭,便準(zhǔn)備去早市用朝食,然后再四下逛。
柜臺之后的祁曄見了他們下樓,迎上來,得知他們要出門用朝食,便熱情的推薦了早市好幾處味道不錯又很有特色的朝食攤子。
封澤等人謝過之后,出了北望樓,并不乘馬車,瀾江北面的早市離得也不遠(yuǎn),閑逛兩條街便也到了。
一路走過的兩條街還有清晨的寧靜,等靠近早市,便聽得沸聲嚷嚷,行人絡(luò)繹不絕,挑擔(dān)的,趕馬駕車的,騎驢的,步行的,人生百態(tài),一應(yīng)皆有。
剛走過一段,便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祁曄提過的幾家朝食攤子。
封澤和蘇紡走在中間,前面是辛夷賀琛和尋青瑛,后邊是平葙魏星和董都幾人。
“你想吃什么?”鬧聲沸揚中,封澤湊近了幾分。
蘇紡睨了一眼他一絲不茍的微黑面容,指了指一旁的餛飩攤子。
封澤順著看過去,笑了笑,但見那餛飩攤子不過只有一桌空位了,便扭頭道:“你們想吃什么自己去吃吧,不用擠在一處?!?p> 說罷,攜了蘇紡,兩人往餛飩攤子去。
“麻煩兩碗餛飩,一碗不要蔥花?!?p> 餛飩攤子的婦人熱情應(yīng)了,忙麻溜得忙著掀蓋下餛飩,那水熱騰騰的,餛飩一滾進(jìn)來就打起了轉(zhuǎn)兒。
前邊的辛夷見狀,回身來拉了平葙,“走,咱們?nèi)ズ纫煌朊婢€糊就咸菜。”
身后魏星幾人也都各自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