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著真好
“大師兄……大師兄……嗚嗚嗚……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丟下我!”
耳邊傳來忽遠忽近的哭泣聲,楊天保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我住院了么?這是誰在旁邊哭死人啊,真是晦氣……還哭大師兄……”
剛剛想到這兒,忽然一些紛亂的念頭紛至沓來,塞滿了他的腦袋:“這里是唐國的譙州酂城,我是蘇鳳的大徒弟蘇建武……”
楊天保眼開眼睛,一臉驚愕。
此時天色昏暗,靠著窗戶的地方,擺著一張木桌,看著桌面上的包漿,應(yīng)該有些年頭,桌上有一盞燭臺,這個燭臺的樣子非常古樸。
自己仰面躺在床榻上,床的三面都有帶著鏤空雕刻花紋的屏風(fēng),絕不是醫(yī)院里該有的景像。
更何況,楊天保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時自己的雷克薩斯在等紅燈,一輛卡耐基突然撞向自己。而雷克薩斯瞬間燃燒起來,自己也被大火吞噬,絕無幸免的可能。
可是,他看著自己的身體,沒有一點灼傷的痕跡。而且原本有點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加壯實,堅硬而結(jié)實的肌肉,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撐破。
手掌和拳頭、膝蓋、脛骨都有厚厚的繭子,就算不是練家子,也是干慣了力氣活的苦出身。
他身上穿一件古怪的衣服,皂色短襖,外罩好像坎肩一樣,特別是衣服質(zhì)地,并不是自己常見的絲綢和棉布,而是類似于亞麻一樣的質(zhì)地,韌性不怎么樣,卻很是結(jié)實。
他緩緩扭頭望去,門欄窗欞,古色古香,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一個身穿襦裙的少女正撲在他的身上哀哀痛哭,胸前被她濡濕了一大片,可是因為她俯著身子,只能看見她一頭烏鴉鴉的頭發(fā),卻看不清她的面貌。
楊天保從未想到會在自己身上發(fā)生這樣詭異的事情,嘴唇顫抖著,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些紛亂的念頭再度融入他的記憶,弄得他的思維更加混亂……
蘇鳳是酂城易寨的寨主。
易寨名為一個寨,事實上卻是一個秘密結(jié)社組織,隨著楊廣下旨開掘大運河,圍繞著運河兩岸就誕生了一個新群體——漕工。
在這個時代,運河船只的動力,不是船槳,就是風(fēng)帆,無論裝卸,都需要大量的勞力,偏偏這些依附在運河上討生活的勞苦大眾,都是弱勢群體,他們的利益根本就得不到根本保障,這種情況,各種大大小小的結(jié)社,就圍繞著運河接連產(chǎn)生。
而易寨就是主要控制著通濟渠從板渚到徐州符離這一段的運河航線的貨物運輸。
蘇鳳雖然是一介女流,可她卻是易寨七大當(dāng)家的龍頭,手底下有一千八百多名幫會兄弟附耳聽命。
蘇建武既是蘇鳳的大徒弟,也算是她的養(yǎng)子,更是易寨的少寨主。
“怎么可能,是我借尸還魂,上了這個蘇建武的身,還是這個蘇建武莫名其妙的擁有了我的記憶?”
兩種記憶交叉涌現(xiàn),弄得他頭痛欲裂,心中欲嘔,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楊天保使勁的搖搖頭,腦袋里像放電影一樣,涌現(xiàn)出很多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一座龐大的宅院,門樓正中懸掛著字體蒼勁的藍底金字匾額,上書“觀國公邸”。
一座龐大的花園,彩蝶上下翻飛。
一名三四歲的小男孩,揮舞著手臂,追逐著花園中的蝴蝶,一名身穿粉綠襖衫、繡花襦裙的婢女,緊緊的追在小男孩的身后,伸展著雙臂,環(huán)護著小男孩,輕呼道:“三公子,慢些,慢些……”
三公子?他是誰?
這些記憶像潮水般涌來,又像潮水般的退去。
只是,在他的頭腦里留下模糊的印記,殘破又不連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天保想起來了。
一天之前,蘇鳳帶著自己參加易寨六寨主秦明的婚宴,期間秦明的一位朋友叫周異同的來到秦明家中,好像他與師父是舊識,由于相距太遠,并沒有聽清他們具體談了什么。
突然間,蘇鳳與周異同大打出手,師父不是周異同的對手,被其打傷,蘇建武氣憤不過與師妹薛瑤聯(lián)手攻向周異同,結(jié)果仍舊不敵,自己還被周異同一連枷砸中腦袋,以致昏厥不醒……
這一切一一浮現(xiàn)心頭,楊天保又驚又駭,怎么會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難道是穿越了?他閑書看了不少,也看過一些時空穿越的電影,但他從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這種事,即便科學(xué)家們所說的時間黑洞理論上是真的存在的,也和他八竿子打不著,可是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沒有辦法用科學(xué)來解釋。
薛瑤哭得痛不欲生,她與大師兄蘇建武一樣,都是蘇鳳收養(yǎng)的孤兒,也是蘇鳳的養(yǎng)女,現(xiàn)在師父重傷,生死未卜,而大師兄又被人打死了……
薛瑤痛哭一方面是傷心,另外一方面就是懊惱。
當(dāng)時若不是大師兄奮不顧身的攔在自己前面,當(dāng)時中招的應(yīng)該是自己。
她倒是希望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大師兄,而是自己。因為,沒有了大師兄,讓她以后怎么活?師父是一個大忙人,經(jīng)常出去,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而易寨里可有很多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薛瑤微微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來人是單道真。單道真是瓦崗左武候大將軍,后來鄭國王世充麾下大將軍單雄信的兒子。他真深得其父單雄信的真?zhèn)?,擅長馬槊,尋常人七八人根本難以近身,他與蘇建武的關(guān)系最好,若不是前日他隨船去了濉縣,他肯定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袖手旁觀。若不是因為自己拖累,蘇建武也不會重傷不治而亡。
薛瑤淚眼漣漣的哽咽道:“單二哥,你來晚了……”
薛瑤話沒有說完,單道真欣喜道:“蘇大郎,你醒了!我就知道你命硬……”
薛瑤心中一驚,猛然抬頭蘇建武正眼睜著眼看著她,不禁又驚又喜:“大師兄,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