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非富既貴又如何
一個月四百貫,那么,一年下來就要將近五千貫的支出。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至少以目前楊天保的收入,他養(yǎng)不起這么多人。
更何況,楊天保完全可以不理會這些人,自生自滅也好,上山為匪也罷,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跟楊天保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至于說可憐,天下的可憐人多了,他楊天保又不是神,根本顧不過來。
良心嘛?良心又能值幾個錢?
潘康望著楊天保,心中極為忐忑。
潘氏更是惴惴不安。
楊天保下定決心,愛誰誰,他正準(zhǔn)備揮手讓潘康等人滾蛋的時候,陳應(yīng)連連朝著楊天保使著眼色。
楊天保不解的問道:“怎么了?”
陳應(yīng)從懷里掏出一大疊房契、地契,一一擺在楊天保面前,這里有沙里飛的車馬行,張金稱的碼頭,以及位于藍(lán)田縣玉山腳下莫約三十多傾良田,這些產(chǎn)業(yè)全部在楊天保不知情的情況下,落在了楊天保的名下。
直到此刻,楊天保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算窮人了。原本他為了二十貫房租煞費(fèi)苦心,現(xiàn)在卻成為了資產(chǎn)過十萬貫的大富豪。
當(dāng)然這都是資產(chǎn),而不是流動資金。
陳應(yīng)想讓楊天保留下潘康等人,其實也是為了楊天保好,作為觀國公府的三公子,楊恭仁能給他的東西,實在有限。
別看這些產(chǎn)業(yè),加起來足足價值十萬貫以上,可是相比觀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切不說,觀國公府的一千多名下人,每個月的開支就多達(dá)數(shù)千貫,而且觀國公府還有影衛(wèi)、元隨甲士、扈從,更有八千三百多戶部曲,這都是明面上的東西,弘農(nóng)楊氏是隋朝皇族宗室,同時也是李唐朝廷后宮聯(lián)姻的主要對象。
僅僅觀房王一系,就有三個駙馬都尉,皇妃三人,王妃五人,政治底蘊(yùn)實在太雄厚了。楊天保雖然是嫡子,不過卻排行老三,除非楊思誼和楊思訓(xùn)全部死了,他才有機(jī)會承襲楊恭仁的爵位。
不過,楊天保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了,長兄楊思誼生子楊嘉賓,次兄楊思訓(xùn)生子楊嘉本,禮法上來說,他這個第三順位繼承人的身份,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今后楊天保的一切,全部只能靠他自己。而玉山下的田莊原有佃戶部曲,都屬于楊思誼的人,如今玉山田莊劃給楊天保,那些部曲,楊天保是沒法再用了,即使想用,也要費(fèi)勁。
楊天保哪里懂得這些彎彎繞,如果不是陳應(yīng)提醒,他還蒙在鼓里。自己一旦真需要這些人,他就順?biāo)浦鄣溃骸斑@樣吧,先留下,以后與城管同酬,每人每天二十錢!”
潘康激動的道:“公子,俺這條命就是你的!”
說到這里,潘康朝著楊天保磕頭。
“咚咚……”
在楊天保來不及阻攔的時候,潘康向楊天保磕了三次,結(jié)果那面一尺見方的青石地磚,居然被磕得四分五裂。
楊天保望著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潘康這貨居然還真是一個高手?
潘康打不過楊天保,除了刀不如人,其次就是他不想惹事,畢竟楊天保帶著一百多名城管,而且還是統(tǒng)一服裝,一看上去,還以為是哪一家的家丁,能帶著這么多家丁的公子哥,可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被揍一頓最多吃點(diǎn)虧,真?zhèn)速F人,他連吃虧的機(jī)會都沒有。
潘康此時心情不錯,雖然他們挨了一頓打,不過卻沒有白挨,每個人可以拿二十錢,可以買四斗糧,這樣下來,一家人就可以混個溫飽,再也不用擔(dān)心挨餓受凍了。
眾管事紛紛退下,楊天保與陳應(yīng)在對著賬目。
這種賬目讓楊天??粗^疼,就是流水賬,今天收入多少,開支多少,全部累計起來,與后世的那種簡明扼要的賬單相比,復(fù)雜了萬倍不止。
越看陳園的賬目,楊天保越是感覺頭疼,他指著賬薄道:“直接告訴我,陳園一個月可以盈余多少?”
陳應(yīng)不假思索的道:“貞觀三年五月,四百五十六貫六百錢,六月,四百七十三貫二百五十錢,七月稍多一些五百零三貫九百錢?!?p> 楊天保的眉頭皺起來,不解的道:“為什么會這么少?”
陳園在后世的話,就相當(dāng)于一個中高檔的會員,楊天保稍稍打量了一下這里的價格,其實不算便宜。
尋常七八文一壺的濁酒,在這里都要翻上五倍,高達(dá)三十八文,一份街面上二十文可以拿下來的壇子雞,這里的價格也要五十文以上,當(dāng)然陳園最大的開支,還是給姑娘們的賞錢。
陳應(yīng)笑道:“其實這也不算少了,這三個月每個月進(jìn)賬都有兩千多貫,平均下來每天都有七八十貫,可是除了各項開支,盈余非常少……”
潘氏期期艾艾的道:“回稟東主,這個其實都是打點(diǎn)!萬年縣廨需要打點(diǎn)……”
楊天保恍然大悟,作為天子腳下,長安城不僅僅有雍州牧衙門(直到開元初才改雍州牧為京兆尹)還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監(jiān),還有比部、市易司,諸多衙門林立,作為一個青樓,上面的管家婆婆實在太多了,各方都需要打點(diǎn),贏利自然就小了。
楊天保伸手在案幾上輕輕敲打起來。
單道真知道自己的事,他并不是動腦子的料,所以楊天保的困難,他還真幫不上忙,可是就在這時,單道真的肚子居然咕咕叫了起來。
楊天保這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
他朝著潘氏擺擺手道:“去弄點(diǎn)酒食!”
雖然城管大隊已經(jīng)撤離了陳園,可是城南十三英,像馮少東、單道真、文斌、牛歡喜包括梁三寶他們都沒有離開。
不一會兒,一群鶯鶯燕燕端著菜肴,魚貫而入。
這些沒有見過市面的土包子們,初看到這里姑娘,包括馮少東、單道真在內(nèi),都看得眼睛直了。
牛歡喜更加不堪,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楊天保沒好氣的道:“瞧瞧你們的出息!”
牛歡喜一臉正色的道:“真好看!”
楊天保沒好氣的抬腿朝著牛歡喜的屁股踢去。
青樓是什么地方,這里的姑娘早已久經(jīng)場面,自覺的坐在牛歡喜等人身邊,紛紛勸酒。
就連楊天保身邊也來了一名美女,這名美女嫣紅嘴唇輕抿笑意,眉眼間清麗如小妖的一般,她斂身施禮,輕言道:“公子見諒,今日顧暖之身子微恙,洗妝多花了些時間,勞公子久候了?!?p> 楊天保擺擺手道:“顧娘子客氣!”
楊天保說完這句話,就沒有了下文,他的目光落在陳應(yīng)身上,指著賬薄道:“這樣記賬實在太繁冗,不僅記著累,看著更累,你可以換一種方式!”
陳應(yīng)好奇的道:“還有什么辦法?”
顧暖之對于自己的美貌是向來自信的,他作為陳園的四大頭牌之一,以吳儂軟語和昆曲響名陳園,特別是她柔美的身段,擅長楚舞,讓她習(xí)慣了眾人吹捧的目光。
可是,楊天保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偏偏把她當(dāng)成空氣,反而讓她感覺有點(diǎn)不舒服。
楊天保倒是沒有感覺到異樣,反而將后世的記賬的方式的表格,用毛筆在紙上劃起來,他一邊劃圖,一邊向陳應(yīng)介紹。
如果說以前,楊天保對于賬目沒有感覺,畢竟他只有一座尚沒有營業(yè)的軒天下,至于城管大隊,只能算一個公益性質(zhì)的組織。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他有一座陳園,還有田產(chǎn),還有車馬行,還有一座碼頭,必須要用新式的記賬方式,否則光查賬會把楊天保累死。
偏偏,他是一個非常怕麻煩的人。
顧暖之看著楊天保自始至終,沒有再看她一眼,心中更加失落。
當(dāng)然,只是失落一瞬間,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端起酒杯,朝著單道真道:“沒請教公子大名?”
單道真感覺呼吸都急促起來,急忙道:“某家單道真,曹州人?!?p> 顧暖之笑道:“暖之能歌善舞,不知單公子想聽曲呢,還是想賞舞?”
能坐在顧暖之身邊,單道真多少有些受惹若驚,只覺她坐在身側(cè)如沐春風(fēng),自然不會大煞風(fēng)景提出要聽她唱曲。
陳應(yīng)剛剛以為,楊天保只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公子哥,沒有想到他還真有真才實學(xué),經(jīng)過楊天保一簡化,賬目果然方面多了。不過對于上面的:“1、2、3、4、5、6”卻非常不解,疑惑的問道:“公子,這符代表何意?”
楊天保卻耐心的解釋道:“這是代表一二三四”
楊天保將阿拉伯?dāng)?shù)字的一到十,以及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一一向陳應(yīng)寫出來。
就在這時,一名門口的仆婦走了進(jìn)來,湊到顧暖之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話。
顧暖之微蹙著眉頭跟仆婦說道:“你跟他們說,暖之今夜有客人要陪,不敢勞他們久候!”
“應(yīng)國公子也是一番誠意,再說武大公子、武二公子與王少君、杜少君的面子也輕易駁不得?!?p> 那仆婦聲音稍大些勸顧暖之道:“哪怕去應(yīng)酬一下也好?”
仆婦雖然知道楊天保是東主,可是單道真只是楊天保身邊的一個扈從,又不是什么貴人,裝模作樣的道:“真對不住單郎君了?!?p> 仆婦所說的應(yīng)國公子,就是應(yīng)國公武士彟與其妻相里氏長子武元慶,武二公子自然是武元爽,而王少君則是指王敬直乃王珪的兒子,而杜少君則是杜如晦的二兒子杜荷。
可以說,這幾人都是非富既貴,大有來頭。
無論是誰,都是不是單道真可以得罪的,他笑道:“無妨,無妨!顧大家直管自己方便就是?!?p> 楊天保無意間回頭,卻見顧暖之眉間蹙著猶豫,心生憐惜,目光瞥過這看似平常的仆婦一眼,手按著案幾對顧暖之說道:“不高興去應(yīng)酬,就不要去應(yīng)酬?!?p> 聽了楊天保的這話,顧暖之蹙著眉頭舒展開來,跟仆婦說道:“你去應(yīng)國公子回話,就說顧暖之今天身體不舒服,又難得遇見故人,不想過去驚擾他們了!”
楊天保對顧暖之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著單道真的眼睛幾乎粘在顧暖之身上,一刻也沒有挪開。作為楊天保過命交情的兄弟,就算是單道真要娶她,楊天保也絕對不會阻攔。